“沈教官,医疗队的王主任请您去一趟。”
沈琋心刚放下背囊,负责接应的年轻中尉就出现在营房门口。
她点点头,重新拉好作训服的拉链,跟着他走向基地医疗中心。
医疗室内,头发花白的王主任正对着光片皱眉,见她进来,指了指椅子:
“坐。你最新的体检报告我看了。”
“有问题吗?”
沈琋心坐下,背脊挺直。
“左肩胛骨骨折愈合良好,但周围肌肉群恢复只有百分之七十五。”
王主任放下光片,直视她,
“膝关节旧伤,软骨磨损比上次检查多了一个等级。还有,你静息心率比标准值高了八次——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疲劳。”沈琋心平静回答,
“最近任务多。”
“是身体在抗议。”
王主任纠正,
“沈队,按医疗标准,你现在应该继续康复训练,而不是来参加这种强度的封闭集训。‘利刃’竞赛的选拔标准你比我清楚。”
“我是教官,不是主要参赛队员。”
“预备队员就意味着随时可能上场。”
王主任叹了口气,
“我知道劝不动你。但作为基地医疗负责人,我必须给你设几条红线。”
他递过来一份文件:
“第一,每周两次全面检查,我亲自做。第二,每日训练负荷必须在我的团队监控下调整。第三,”
他顿了顿,
“如果出现任何持续性疼痛或不适,你必须立即停止训练,没有商量余地。”
沈琋心接过文件,快速浏览:
“可以接受。”
“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是必须执行。”
王主任语气严肃,
“沈琋心,你是顶尖的军人,但军人首先要学会珍惜自己的武器——你的身体就是武器。把它弄垮了,是对国家资源的浪费。”
这话说得重,但沈琋心听出了其中的关切。
她点点头:“我明白。谢谢王主任。”
从医疗中心出来,基地的广播正在播放集合通知。
操场上已经站了三十多人,都是从各军区选拔出来的尖子,个个站得笔直,眼神里都带着傲气。
沈琋心走到队列前方,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脸。
“我是沈琋心,本次‘利刃-2024’集训的战术总教官。”
她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未来两个月,我会带你们学习、训练、打磨。目的是从你们中间,选出最优秀的八个人,代表中国参加国际特种兵竞赛。”
有人眼中闪过兴奋,有人则露出审视的目光——对她这个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的女教官。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沈琋心继续说,
“觉得我太年轻,或者不够‘硬朗’。没关系,竞技场上用实力说话。现在,全体注意——”
她看了看表:
“五公里热身,全副装备。最后三名,今晚负责打扫整个训练场的厕所。开始!”
队伍像出鞘的刀,猛地冲了出去。
沈琋心没有跟随,而是走到场地边的高台,拿起望远镜观察每个人的跑姿、呼吸节奏、装备负重情况。
“那个高个子,三号,步幅太大,浪费体力。”
她对着旁边的记录员说,
“七号呼吸节奏乱,高原适应能力可能有问题。十二号……不错,很稳。”
记录员快速记下。
这些初步观察将在后续训练中作为调整依据。
五公里结束,果然有三个掉队的。
其中一个满脸不服地走过来:
“报告教官!我刚从南海舰队调过来,对高海拔还不适应,这不公平!”
沈琋心放下望远镜,看向他:
“战场上,敌人会因为你不适应环境而手下留情吗?”
“可这是训练——”
“训练是为了战场。”
沈琋心打断他,
“如果连训练中的不公平都无法克服,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应对战场的突发状况?”
年轻士兵噎住了。
“今晚打扫完厕所,来找我。”
沈琋心语气稍微缓和,
“我教你高海拔适应的呼吸技巧。但现在,遵守规则。”
士兵愣了愣,最终敬礼:“是!”
第一天下午是武器熟悉训练。
沈琋心站在射击场,看着队员们在各种复杂条件下进行速射。
枪声不绝于耳,硝烟味弥漫。
“停!”她突然喊。
全场安静。
一个队员不解地看向她。
“你,”沈琋心指向五号靶位,
“刚才射击时,为什么刻意放慢了呼吸节奏?”
那个叫林峰的队员愣了:
“为了更稳定……”
“错了。”
沈琋心走到他面前,拿过他手中的枪,
“在真实作战中,你的心跳会加速,呼吸会急促。你要学会的是在非理想状态下的精准,而不是制造理想状态。”
她转身,面对靶子,突然开始快速左右移动,同时深呼吸模拟剧烈运动后的状态
——然后举枪,连续射击。
砰砰砰!
报靶器显示:
十环,十环,九环,十环。
全场寂静。
沈琋心放下枪,呼吸平稳:
“看到了吗?适应你的身体状态,而不是让身体适应你想象中的‘完美状态’。继续训练。”
傍晚,训练结束后的简报室里,沈琋心正在分析白天的训练数据,敲门声响起。
“进。”
是白天那个不服气的南海舰队士兵,叫陈海。
他手里还拿着扫帚,显然刚打扫完厕所。
“报告教官,我来学呼吸技巧。”
沈琋心示意他坐下,拿出一张解剖图:
“高海拔缺氧,身体本能会加快呼吸,但这会导致过度换气,反而加重缺氧。你要做的是控制呼吸深度和频率。”
她演示了几种方法,陈海认真跟着学。二十分钟后,他的脸色明显好多了。
“谢谢教官。”
他有些不好意思,
“白天我态度不好。”
“有不服输的劲是好事。”
沈琋心收拾图纸,
“但要把这股劲用在正确的地方。你是海军陆战队的?”
“是,蛟龙突击队的。”
“水里和山上完全是两套战斗体系。”
沈琋心说,
“但这也有优势——你的身体还没形成固定的高原作战习惯,可塑性更强。未来两周,每天训练后找我半小时,我给你开小灶。”
陈海眼睛一亮:“是!”
他离开后,沈琋心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五十。
她走到通讯室,按照规定上交了个人通讯设备,然后拿出那个加密的专用通讯器。
九点整,屏幕亮起。
慕承骁的脸出现在对面,他好像在书房,身后是那幅《归途》金属画。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仔细地扫过她的脸,像是在确认什么。
沈琋心也没说话,举了举手里王主任给的康复训练计划表,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左肩,摇摇头——意思是情况还好,不用担心。
慕承骁点点头,拿起一个本子,上面写着:
“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不许熬夜研究战术。”
沈琋心微微挑眉,在本子上写:
“你也是。”
他又举起一杯茶,热气腾腾的。
沈琋心认出那是她柜子里的养生茶——
这家伙真的每天在喝。
五分钟很快过去。
屏幕暗下去的前一秒,慕承骁用口型说了三个字:“我等你。”
通讯结束,沈琋心握着还有余温的通讯器,在寂静的通讯室里站了一会儿。
窗外,西北的夜空星光明亮,寒风呼啸而过。
她想起临别时慕承骁说的那句“全须全尾地回来”,握紧了手中的训练计划表。
是的,她会回去。
带着荣誉,也带着完整的自己。
回到营房时,同屋的女军医李晓正好值完夜班回来,见她坐在床边看资料,笑着递过来一个苹果:
“王主任让我监督你吃水果,补充维生素。”
“谢谢。”沈琋心接过。
“你丈夫?”
李晓指了指她手里还握着的通讯器,“
挺帅的。”
沈琋心顿了顿:
“嗯。”
“不容易啊。”
李晓在自己床边坐下,
“军婚。他做什么的?”
“演员。”
李晓惊讶地睁大眼睛:
“慕承骁?那个慕承骁?”
“……嗯。”
“我的天!”
李晓压低声音,
“我妹妹是他粉丝!等等,所以上次他给边防部队捐的那个流动医疗车,是因为你?”
沈琋心没否认。
李晓看了她几秒,忽然笑了:
“挺好的。他看你的眼神……视频里虽然没说话,但那种担心和牵挂,藏不住。”
沈琋心低头咬了口苹果,甜脆的汁水在口中漫开。
“他会等你。”李晓轻声说,
“像所有军属一样。所以你要好好的,知道吗?不是为了任务,是为了等你的人。”
沈琋心沉默片刻,点点头。
熄灯号响起,营房陷入黑暗。
沈琋心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左肩传来轻微的酸痛——这是身体在提醒她极限。
她缓缓调整呼吸,按照王主任教的方法放松肌肉。
她闭上眼睛。
明天,训练继续。
但今夜,在西北的寒风中,她知道有人在远方为她亮着一盏灯。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