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时光缓慢而规律,窗外的梧桐树从浓绿渐渐染上些许浅黄。
沈琋心的伤势在精心的照料和顽强的意志下,恢复得比医生预想的还要快。
身体的创口在愈合,而她和慕承骁之间,某种东西也在悄然发生着质变,如同经过烈火淬炼的合金,变得更加坚韧、密不可分。
不再是初醒时那种劫后余生、带着惶恐与不安的依赖,也不同于慕承骁单方面小心翼翼、近乎卑微的守护。
他们的相处,渐渐沉淀出一种深入骨髓的默契与安宁。
夜晚,沈琋心依旧会因为伤处的隐痛或潜意识里的噩梦而惊醒。
但她不再需要慌乱地寻找,因为总有一只温暖的手在她睁开眼的瞬间,便稳稳地握住她,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虎口,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疼?”慕承骁的声音带着睡意的沙哑,却异常清醒。
“……有点。”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习惯性地否认或忍耐。
他会立刻起身,调暗灯光,查看止痛泵的数值,或者只是坐下来,将她冰凉的手拢在掌心,低声跟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直到她再次沉入睡眠。
他不再像最初那样一惊一乍,而是用一种沉稳的、令人安心的方式,陪伴她度过每一个不适的时刻。
复健的过程依旧艰苦。
当沈琋心在器械上因力竭而颤抖,或因某个动作无法标准完成而流露出罕见的烦躁时,慕承骁不再只是笨拙地鼓励或心疼地阻止。
他会走上前,用手稳稳地托住她的肘部,声音平静而有力:
“核心收紧,感受发力点,不是用蛮力。对,就是这样,慢慢来。”
他不知何时,竟将复健师指导的那些要点都记在了心里,甚至自己去查阅了不少相关的资料。
他的指导专业而到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任,仿佛坚信她一定能做到。
沈琋心有些诧异地抬眼看他。
慕承骁微微勾唇,眼底是深邃的温柔:
“别忘了,我也是演过特种兵的人,受过几个月训练,理论知识还是懂一点的。”
他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他理解她的坚持,也尊重她作为军人的骄傲。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的局外人,而是成为了她康复路上,可以依靠和信任的战友。
他们之间的对话也变了。
以前多是慕承骁在说,沈琋心偶尔回应。
现在,她开始会主动问他一些事情。
“你推掉那么多工作,违约金……很麻烦吧?”
一天午后,她看着他在窗边用笔记本电脑处理邮件,忍不住问道。
慕承骁从屏幕前抬起头,笑了笑,语气轻松:
“没什么麻烦的,二哥和瑞哥能搞定。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他合上电脑,走到床边,认真地看着她,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看着你好起来更重要。”
沈琋心沉默片刻,低声道:
“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慕承骁握住她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沈琋心,你记住,在我这里,你永远排在第一顺位。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跟你比。”
还有一次,沈琋心看着他手臂上已经淡去的灼伤疤痕,手指无意识地轻轻划过:
“还疼吗?”
慕承骁反手握住她的手指,摇头:
“早不疼了。倒是你……”
他的目光落在她后背的方向,那里还覆盖着敷料,
“还会很疼吗?”
“习惯了。”她轻描淡写。
但他却从这三个字里,听出了她曾经经历过的、无数不为人知的艰辛。
他俯身,将一个轻柔如羽毛的吻,印在她的眉心:
“以后,我会让你少习惯一点这种‘习惯’。”
没有轰轰烈烈的告白,没有甜腻动人的情话。
但在这些日常的、细微的互动中,在每一次眼神的交汇、每一次无声的支持、每一次触及灵魂的理解中,他们的感情如同涓涓细流,汇聚成了深广的海洋。
沈琋心发现,自己开始习惯他的气息,习惯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习惯在做出决定时,会下意识地考虑他的感受。
那颗因为战友牺牲而冰封许久的心,正在被他用这种笨拙却无比真诚的方式,一点点捂热,融化。
而慕承骁,也在这段朝夕相处的日子里,看到了一个更加立体、更加真实的沈琋心。
她不只是那个强大冷静的“惊雷”,她也会因为疼痛而蹙眉,会因为康复进展缓慢而气馁,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靠近热源……这些小小的“弱点”,非但没有削弱她在她心中的形象,反而让他觉得,她更加鲜活,更加值得他用尽一切去呵护。
经历生死,跨越心防。
他们的感情,不再是少年时懵懂的悸动,也不是重逢后带着试探的追逐,而是在血与火的考验中,在日夜相伴的守护里,淬炼出的、坚不可摧的信任与深爱。
如同并蒂而生的橡树与木棉,根系紧握在地下,枝叶相触在云间,共同分担寒潮、风雷、霹雳,也共享雾霭、流岚、虹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