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承骁觉得自己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武装越野加上下午的高强度战术训练,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当他拖着仿佛灌满铅的双腿,最后一个蹒跚着冲过终点线时,直接面朝下瘫在了训练场上,连翻身的欲望都没有。
耳边传来沈琋心冷静无波的声音通过耳麦传来:“及格。休息二十分钟,格斗馆进行恢复性拉伸。”
慕承骁把脸埋在草地里,无声地哀嚎。又是恢复性拉伸!想到沈琋心那双能精准找到他每一处酸痛点并加以“蹂躏”的手,他感觉人生一片灰暗。
果然,所谓的“恢复性拉伸”在沈教官的亲自“指导”下,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酷刑。当他终于一瘸一拐、龇牙咧嘴地走出格斗馆时,感觉自己像一块被反复捶打、拉伸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老腊肉。
食堂的晚餐时间已经接近尾声,他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强迫自己打了点饭菜,坐在角落里机械地咀嚼着。身体的极度疲惫和连日来被“碾压”的挫败感,让向来乐观的他也不禁有些情绪低落。
王磊和小林端着餐盘坐到他旁边。
“咋了骁哥?被沈队操练得怀疑人生了?”小林看着他蔫头耷脑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王磊经验老道地拍拍他的肩:“正常,老弟。当年我在部队体验,被班长练趴下的时候也这样。不过……”他话锋一转,压低声音,“沈队对你,那可是真上心。你看我们,她想摔都懒得摔。”
慕承骁苦笑一下,没说话。他知道王磊是在安慰他,但沈琋心的“上心”方式,实在是……太硬核了。
“要我说啊,”小林挤挤眼,“骁哥你得主动点!你看沈队整天冷冰冰的,说不定就吃温柔体贴那一套呢?比如……给她做点好吃的?”
这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慕承骁。
做点好吃的?
他猛地想起昨天沈琋心在小厨房为他做的那碗暖胃的粥和那盘藏着童年记忆的番茄炒蛋。那份笨拙却真挚的关怀,至今想起都让他心头温热。
是啊,她对他严格,却也默默关心。那他呢?难道就只能被动接受,不能为她做点什么吗?
一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里疯长起来。
他知道沈琋心今晚要值夜班巡哨。他知道基地小厨房晚上基本没人用。他知道……自己或许厨艺不精,但至少,可以试试。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遏制。身体的疲惫仿佛瞬间被一股新的动力取代。他几下扒完盘子里剩下的饭菜,对王磊和小林说了句“我有点事”,便起身匆匆离开了食堂。
他先回了趟宿舍,从自己带来的行李里翻出手机——虽然基地信号受限,但离线保存的菜谱还能看。他快速搜索了几个看起来简单易学的家常菜,目光最终锁定在一道“清炖狮子头”和“蒜蓉西兰花”上。前者看起来温暖滋补,后者清爽健康。
记下大概步骤后,他深吸一口气,朝着生活区的小厨房走去。
小厨房里果然空无一人。慕承骁看着陌生的灶台和厨具,心里有点打鼓。他从小到大进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最多煮个泡面。但想到沈琋心可能还在训练场或者办公室忙碌,晚点才能吃上口热饭,他就又鼓起了勇气。
系上围裙,洗菜,切肉……过程堪称灾难现场。猪肉剁得大小不均,西兰花掰得七零八落,蒜末切得跟小石子似的。他手忙脚乱,额头上急出了细汗,恨不得长出八只手。
好不容易把狮子头的肉馅勉强团成几个奇形怪状的“球”,下到锅里,又开始折腾蒜蓉西兰花。油温没控制好,蒜末一下锅就有点焦糊的趋势,吓得他赶紧把西兰花倒进去,一阵噼里啪啦的乱炒。
当他把颜色略显深沉、卖相实在算不上好的“清炖狮子头”和“蒜蓉西兰花”装进保温饭盒,又盛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他看着自己的“杰作”,心里七上八下,这……真的能吃吗?
但他没有退路了。他看了眼时间,估算着沈琋心差不多该巡哨结束了,便提着保温饭盒,朝着她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走到办公室门口,他停下脚步,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因为紧张和刚才忙碌而急促的呼吸,这才抬手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沈琋心清冷的声音。
慕承骁推门进去。沈琋心正坐在办公桌后,对着电脑屏幕,似乎在整理训练报告。她抬起头,看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讶异。
“有事?”她问,目光落在他手里那个与军营格格不入的保温饭盒上。
慕承骁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刚才在厨房的“雄心壮志”此刻变成了窘迫。他走上前,把保温饭盒放在她桌角,动作甚至有点同手同脚。
“那个……沈教官,”他声音有点发紧,不敢看她的眼睛,“我看你晚上可能还没吃饭……就,就随便做了点……味道可能不怎么样,你……你将就着吃点?”
他说得磕磕绊绊,脸上因为紧张和厨房的热气泛着红晕,额前的碎发还有些汗湿,整个人看起来既笨拙又……真诚。
沈琋心看着桌上那个普通的保温饭盒,又抬眼看了看站在面前、像个做错了事等待审判的大男孩一样的慕承骁,一时没有说话。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隐约的虫鸣。
慕承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以为自己搞砸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沈琋心很轻很轻地,几乎像是叹息般地说了一句: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