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承骁被造型师叫走后没多久,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敲响。这次进来的是杨瑞,他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态度却比对待其他任何客人都要谨慎和恭敬。
沈教官,演唱会快开始了,我带您去座位吧。杨瑞侧身让开通道。
沈琋心站起身,重新戴上鸭舌帽和墨镜,将自己那张过于引人注目的脸遮掩了大半,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抿着的唇。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跟在杨瑞身后走出了休息室。
穿过忙碌而嘈杂的后台区域,工作人员们行色匆匆,看到杨瑞亲自引路,都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在接触到沈琋心那即使便装也难掩的冷冽气场时,又都迅速移开了视线。杨瑞带着她走的是内部人员通道,避开了拥挤的人群和无处不在的粉丝与媒体。
当通道尽头的门被推开,震耳欲聋的声浪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时,沈琋心脚步顿了一下。
眼前是足以容纳数万人的虹馆主场馆。此刻,看台上已是座无虚席,密密麻麻的荧光棒如同浩瀚星海,随着预热音乐的节奏缓缓摇曳,汇聚成一片光芒的海洋。粉丝们兴奋的交谈声、呼喊声、以及各种应援物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庞大而躁动的能量场,冲击着人的感官。
这是沈琋心从未经历过的场面。她所处的世界,是寂静的潜伏,是只有风声和心跳的野外,是只有口令和脚步声的训练场。如此喧嚣、如此直白、如此庞大的情感宣泄,让她本能地感到一丝不适和……渺小。
杨瑞显然察觉到了她的细微反应,低声解释道:这边请,您的座位在前面。
她们沿着场馆边缘前行,最终来到了内场区域。这个区域位置绝佳,正对舞台中央,距离近到可以清晰看到舞台上的细节。座位是宽大舒适的沙发座,彼此间隔较远,保证了私密性。与其他区域狂热挥舞荧光棒的粉丝不同,这里坐着的多是些衣着光鲜、气质沉稳的人,显然是受邀而来的嘉宾、合作方或圈内好友。
杨瑞将沈琋心引到最中间、视野最好的一个位置。沈教官,您请坐这里。这是承骁特意安排的。她顿了顿,补充道,这里相对安静,也比较隐蔽,不会被打扰。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或者旁边的助理。
谢谢。沈琋心低声道谢,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这个位置,仿佛是这片喧嚣海洋中一个安静的孤岛,既能纵览全场,又不会被过度关注。
杨瑞安排好便离开了。沈琋心独自坐在那里,帽檐下的目光透过墨镜,平静地扫视着周围。她能感觉到偶尔有好奇的目光从旁边投来,似乎在猜测她的身份,但都被她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意挡了回去。
她看着眼前那片星海,听着耳边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沈琋心,雷桀特种大队的尖刀指挥官,此刻竟然坐在一个顶级流量的演唱会内场席,像一个最普通的粉丝一样,等待着那个男人的登场。
这种感觉很奇异,甚至有些荒诞。她与他,本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一个守护着国门的寂静与沉重,一个占据着娱乐圈的喧嚣与光芒。可命运却一次次地将他们拉扯到一起,从综艺训练场到生死火场,从军营慰问到此刻的演唱会现场。
她想起后台那个光芒四射、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慕承骁,又想起他在泥地里打滚、在火场中狼狈、在深夜与她分享琐碎信息的模样。这些截然不同的形象在她脑海中交织,让她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更复杂难辨的感受。
场馆内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剩下荧光棒的星海在黑暗中摇曳。短暂的黑暗引来了粉丝们更加狂热和期待的尖叫,声浪几乎要掀翻场馆的顶棚。
沈琋心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隐藏在墨镜后的目光,专注地投向了漆黑的舞台。心脏,不受控制地,随着全场越来越整齐、越来越响亮的倒计时呼喊,微微加速。
……
当倒计时数到的瞬间,一束巨大的追光灯如同利剑般刺破黑暗,精准地打在舞台中央!
升降台缓缓升起,那个身着黑色铆钉演出服、身姿挺拔的男人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音乐的前奏如同惊雷炸响,瞬间点燃了整个场馆!
慕承骁!慕承骁!慕承骁!
排山倒海的呼喊声几乎要淹没一切。舞台上的他,如同君临天下的王者,只是一个抬手,一个眼神,便掌控了全场数万人的情绪。
沈琋心坐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周围的狂热与她无关,山呼海啸的呐喊也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她只是看着他,看着他在属于他的王国里,如何光芒万丈,如何掌控一切。
这与她所熟悉的一切截然不同。没有纪律,没有克制,只有最极致的释放和最直白的热爱。
她看着他随着音乐舞动,汗水在灯光下闪烁;听着他时而高亢时而深情的演唱,声音透过顶级的音响设备,直击人心。他偶尔会走向舞台边缘,与内场的粉丝互动,引得惊叫连连。
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区,在她所在的位置极其短暂地停留了零点几秒。隔着遥远的距离和晃动的灯光,沈琋心无法确定他是否看到了自己,但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漏跳了一拍。
她像一个最忠实的观众,又像一个最冷静的观察者。
沈琋心轻轻靠在沙发背上,隐藏在黑暗与墨镜之后,无人能窥见她此刻的神情。她只是安静地坐着,像一颗落入喧嚣星海的沉默星辰,独自感受着内心那片因他而起的、微妙而汹涌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