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区的嘈杂声浪如同潮水般涌来,将越野车内短暂的静谧击得粉碎。车门被从外面猛地拉开,带着口罩的医护人员、神色焦急的救援队员、还有扛着摄影机试图记录这一幕的军事记者,瞬间将车辆包围。
快!担架!
小心点,扶他们下来!
医生!这里需要氧气!
混乱中,慕承骁感到有人用力拍着他的肩膀,一个穿着救援制服的中年男子对着他大声喊着什么,但他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能看到对方焦急开合的嘴唇。过度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的眩晕感,让他一时间无法处理外界的讯息。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副驾驶。沈琋心已经被两名女医护人员搀扶着下了车,有人立刻给她披上了保温毯,递上了氧气面罩。她似乎想回头看他,但被人流簇拥着,身不由己地向着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走去。
慕先生!慕先生!您能听到我说话吗?请先下车,我们需要为您检查!救援人员提高了音量,几乎是在他耳边喊道。
慕承骁这才恍然回神,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解开安全带,手指却因为脱力和持续的颤抖,试了几次都没能按开卡扣。最后还是那名救援人员探身进来,帮他解开了安全带,搀扶着他下了车。
双脚落地的一刹那,一阵强烈的虚软感袭来,他几乎站立不稳,幸好救援人员及时扶住了他。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感觉到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手臂被树枝划破的火辣辣,喉咙和肺部如同被砂纸磨过般的灼痛,还有过度用力后肌肉的酸软无力。
保温毯披在了他身上,带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有人递给他一瓶水,他接过来,手抖得几乎拿不住,勉强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舒缓。
他的目光依旧固执地追随着沈琋心消失的方向,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没入医疗帐篷,才勉强收回。周围是忙碌穿梭的身影,消防车和救护车的顶灯旋转着,将忽明忽暗的红蓝光芒投射在他沾满烟灰的脸上。
承骁!
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嘈杂传来。慕承骁抬头,看到杨瑞和两名助理,正一脸焦急地突破人群向他跑来。杨瑞看到他这副狼狈不堪、几乎虚脱的模样,眼圈瞬间就红了。
我的老天!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杨瑞冲到他面前,想碰他又不敢碰,声音带着哭腔,吓死我了!你知道有多危险吗?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公司交代,怎么跟你家里人交代!
瑞哥……我没事。慕承骁想扯出一个笑容安慰他,却发现脸部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
还没事!你看看你!杨瑞看着他手臂上已经凝固的血痕和满脸的疲惫,又气又急,但最终还是化为了心疼,快,先跟医生去检查!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慕承骁被杨瑞和助理半扶半抱着,也走向医疗区域。在经过导演部临时指挥车时,他看到总指挥和几名高级军官正站在车旁,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总指挥的脸色依旧严肃,但眼神中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凌厉,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
慕承骁脚步顿了顿,想开口说些什么,比如承认错误,或者汇报情况,但总指挥只是对他微微颔首,便转身走进了指挥车。那眼神,似乎包含了太多内容——有对他擅自行动的恼怒,有对他最终结果的震惊,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这种沉默的态度,反而让慕承骁心中更加没底。他知道,自己捅的娄子不小,违反军纪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等待他的,绝不会是掌声和鲜花。
在临时医疗点,医生对他进行了初步检查。除了些皮外伤、轻度吸入性烟尘和严重脱力外,并没有更严重的损伤。护士小心地为他清洗了手臂和脸上的伤口,进行了消毒和包扎。
处理伤口时,慕承骁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时瞟向帐篷门口,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但沈琋心似乎被安排在更里面的区域进行检查,一直未曾出现。
杨瑞在一旁,一边接着不断响起的电话,处理着因为慕承骁和后续救援行动曝光而引发的媒体轰炸和各方询问,一边压低声音对他念叨:……公司这边压力很大,好几个合作方都在问情况……媒体都快把电话打爆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次闹出了多大的动静?全网都在关注这场火灾救援,你现在是焦点中的焦点!
慕承骁靠在简易的病床上,闭着眼睛,揉了揉依旧发胀的太阳穴。外界的喧嚣、公司的压力、媒体的关注,此刻在他听来都无比遥远。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的,只有冲破火墙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只有她覆在他手背上那冰凉的触感,只有她最后那个几乎微不可查、却撼动他心神的笑容。
其他的,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