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机降落在西南边境某处隐蔽的军用机场时,已是深夜。潮湿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热带丛林特有的腐殖质气息和隐约的硝烟味。这里的气氛与内陆基地截然不同,一种无形的紧张感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利刃”小队没有片刻停歇,迅速换乘早已等候的越野车,在夜色的掩护下,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莽莽苍苍的原始雨林。
接下来的几天,小队完全进入了战斗状态。他们在向导的带领下,沿着隐秘的小径,向着3号地区核心区域渗透。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需要时刻警惕可能出现的陷阱、巡逻队,以及那些神出鬼没的“黑蛇”成员。
沈琋心作为指挥官,大脑始终处于高速运转状态。分析情报、判断敌情、制定行进路线、指挥小队规避风险……她像一台精密而不知疲倦的机器,将所有个人情绪都压缩到了最低限度。
只有在极短暂的休整间隙,当她靠着潮湿的树干,往嘴里塞着压缩干粮,听着林间不知名生物的鸣叫时,才会允许自己的思绪有片刻的游离。
她会想起那条简短的信息——“安全抵达。一切安好。勿念。”
这几个字,像是一颗被小心埋藏起来的种子,在她心底最坚硬的冻土下,悄然孕育着一点微弱的生机。在危机四伏的异乡丛林,在直面过往梦魇的压抑环境中,这缕来自遥远繁华都市的、笨拙而克制的牵挂,竟成了她内心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慰藉。
她依旧没有回复,也不可能回复。任务期间,任何不必要的通讯都是不被允许的,更何况是私人联系。但那部关机的手机,始终被她妥善地保管在作战服最内侧的口袋里,紧贴着她平稳跳动的心脏。仿佛那不仅仅是一部通讯工具,更是一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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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数千公里外的b市。
慕承骁的生活似乎已经重回正轨。他按照计划进行着严格的体能恢复训练,保持着在军营里养成的自律。工作上也逐渐步入正轨,筛选剧本,参加必要的商业活动。一切都井然有序,光鲜亮丽。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不再热衷于那些浮华的派对和应酬,推掉了许多不必要的曝光。更多的时候,他宁愿待在健身房里挥汗如雨,或者在家里研读剧本,享受着独处的宁静。军营的三个月的确重塑了他。
而他心底最深处,始终萦绕着一份遥远的牵挂。
那条发出去后石沉大海的信息,他并没有期待会立刻得到回复。他清楚她的身份和纪律。他发送那条信息,与其说是为了履行“汇报”的承诺,不如说是想用一种她能够接受的方式,告诉她,他回来了,他安好,并且……他记得她。
这是一种笨拙的、属于他慕承骁式的靠近。
这天晚上,他刚结束一个高端品牌的商业活动回到公寓。卸下妆容,换上一身舒适的家居服,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脚下依旧车水马龙的城市。霓虹闪烁,喧嚣不息,却无法驱散他心头那点莫名的空落。
他拿出手机,下意识地点开了那个唯一的、没有存储姓名却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聊天界面依旧停留在几天前他发出的那条孤零零的信息上。
没有“已读”回执,更没有回复。
他并不意外,但心底还是有一丝难以避免的失落悄然蔓延。
她现在在哪里?
在做什么?
是否安全?
这些问题,他无从得知,也无法询问。
他只知道,她所在的那个世界,与他此刻身处的繁华都市,隔着千山万水,也隔着无法逾越的规则与界限。
一种无力感,细细密密地缠绕上来。
他想起二哥的话,想起自己拒绝家族帮助时的坚定。他想要靠自己,想要用最纯粹的方式去靠近她。可现在,他连她在哪里,是否安好都不知道,这种“靠自己”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将手机扔到沙发上,转身走向书房。他需要找点事情做,来转移这无处安放的牵挂。
他打开电脑,开始搜索一切关于西南边境、关于缉毒、关于边防军人的公开报道和纪录片。他知道这很徒劳,不可能找到任何关于她具体行动的信息,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去了解她可能身处的环境,可能面对的危险。
屏幕上出现的是茂密险峻的原始丛林,是边防战士巡逻时坚毅的背影,是缉毒行动中惊心动魄的场面……每一幅画面,都让他心中的那根弦绷得更紧。
他无法想象,那个看似清冷纤细的身影,是如何在那样的环境中生存、战斗,甚至……直面生死。
这种认知,让他胸口发闷,同时也更加深刻地理解了她的选择,她的封闭,以及她那份沉甸甸的责任。
他关掉电脑,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帮不了她。
甚至不能打扰她。
他唯一能做的,似乎就只有……等待。
以及,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强大,直到有一天,能够真正地、平等地站在她的身边,而不是作为一个需要她额外关注的“麻烦”。
他拿起手机,再次点开那个号码,指尖在屏幕上停留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输入任何一个字。
他将手机屏幕按熄,放在桌上。
遥远的牵挂,如同无声的丝线,跨越千山万水,一端系在他悸动的心上,另一端,则系在那片幽暗密林中,那个全神贯注于使命的、清冷而坚韧的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