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
阳光已经移转,从清晨的柔和清冷,变成了午后略带倦意的暖黄。城市在短暂的午间休憩后,重新开始喧嚣。但对于分布在各个考点的数万考生而言,这份喧嚣被隔绝在考场之外,化作一种模糊的背景音。此刻占据他们全部心神的,是桌上那张即将决定许多人命运的数学试卷。
林辰坐在第三中学306教室的同一个靠窗位置。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玻璃,在他摊开的试卷右上角投下一小块明亮的光斑,随着窗外树枝的轻摇而微微晃动。空气中残留着上午语文考试带来的、混合了汗水、纸张和紧张情绪的微妙气味,此刻又被新的、更尖锐的焦虑所覆盖。
数学。这是他长期以来最需要萧烬“辅导”的科目,也是他投入了最多额外精力试图攻克的堡垒。上午语文考试时那种奇异的、暂时忘却外界的沉浸感,在数学试卷发下的瞬间,如同被针戳破的气泡,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面对复杂符号和图形时本能产生的压力感。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第一道选择题上。函数图像,奇偶性判断。基础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演算,得出答案,涂卡。
一道,又一道。
前几道基础题顺利通过,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但很快,难度开始爬升。数列与不等式结合的综合题,立体几何中需要添加巧妙辅助线的证明题,解析几何里计算繁琐的轨迹方程……每一道都需要全神贯注,调动所有存储的知识和解题技巧。
汗水再次浸湿了他的额发。教室里的空调开得很足,但他却感觉有些闷热。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其他考生清喉咙或翻动试卷的声音中飞速流逝。他遇到了卡壳。一道关于导数与函数零点综合应用的题目,思路走到一半,陷入了僵局。他盯着题目,反复审读条件,尝试不同的变形,但那个关键的突破口始终隐藏在迷雾之后。
焦躁感如同细小的蚂蚁,开始啃噬他的耐心。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依旧是那片被阳光照亮的操场和更远处的城市轮廓。但他此刻看向的,不再是风景。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街道、人群,落向某个不确定的、他知道萧烬一定在默默守护着的方向。
没有声音,没有意念传递。考场内外是绝对的隔绝。但就在他目光投向窗外,心中闪过那个名字的瞬间——
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感觉”,如同滑润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漫过他的心田。
那不是具体的解题思路,也不是明确的提示。那更像是一种……“状态”的同步。
他仿佛“感受”到了一种沉静。一种如同深海般稳定、包容,将所有外界的纷扰、危险、焦虑都隔绝在外,只留下一片纯粹专注的“场”。那是萧烬此刻的状态。他在外面,隐匿着,警惕着,但内核却无比沉静,如同风暴眼中那一点不可思议的宁静。
这股沉静的“感觉”与林辰内心的焦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它没有强行安抚他,只是存在着,如同一个无声的参照物。
林辰怔了一下。他重新低下头,看向那道让他卡住的题目。心中的焦躁,在那份外来沉静感的映照下,显得如此突兀和……无效。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模仿着那股“沉静”的感觉,尝试将所有的杂念——对难度的恐惧、对时间的焦虑、对外界危险的担忧——都暂时剥离出去。
几秒钟后,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向题目时,思路似乎清晰了一点点。他换了一个角度,不再纠结于原来的变形,而是回到函数最原始的性质定义,结合图像可能性去思考……
灵光如同黑暗中的火星,骤然闪现!
他抓住了!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一条新的、可能可行的路径出现了!他立刻低下头,笔尖飞快地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
当他把这道题解出,答案与选项核对无误时,一种混合着庆幸和奇异感动的情绪涌上心头。萧烬不在身边,没有低语,没有能量引导,但那份跨越空间的、无声的“沉静”守护,却比任何具体的帮助都更直达本质。
接下来的考试,林辰的状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依旧会遇到难题,依旧会紧张,但每当焦躁感试图抬头时,他总会下意识地去“感受”窗外那份无形的沉静。那份沉静如同一个精神的锚点,帮助他在题海的惊涛骇浪中稳住船舵,保持最基本的思考和判断力。
他不再奢求超常发挥,只求将三年所学,尽可能平稳地呈现在这张试卷上。会做的,确保拿分;难题,尽力尝试;完全不会的,果断放弃,不留恋。
时间在专注与挣扎中飞速流逝。当广播里传来“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的提示时,林辰刚刚写完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个步骤。他放下笔,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握笔而僵硬发酸的手指,开始从头检查答题卡填涂和前面基础题的答案。
窗外的阳光变得更加倾斜,颜色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红。
最后五分钟,他合上了试卷和答题卡,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这一次,他的心情不再是焦虑或寻求依托,而是一种接近终点的、混合着疲惫、释然以及一丝淡淡空茫的平静。
结束了。
数学,这场他最担心的战役,也即将落幕。
高考,这个曾经占据他生命全部重心的庞然大物,其核心部分,马上就要成为过去。
铃声,在下午四点三十分,准时响起。
“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
监考老师的声音通过广播传来,清晰而带着终结的意味。
笔停。
卷起。
人动。
考场内的寂静被瞬间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放般的轻微骚动。叹息声,桌椅挪动声,低声的交谈和抱怨声混杂在一起。林辰随着人流,安静地站起身,收拾好自己的笔和橡皮,将那张已经完成了使命的准考证复印件最后一次折好,放入口袋。
他背起那个几乎空了的背包,随着队伍,慢慢走出教室,走下楼梯。
走廊里、楼梯上、校园中,到处都是结束了两天鏖战的考生。他们的脸上交织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如释重负的轻松,发挥不佳的沮丧,对答案的急切,对未来的茫然,还有纯粹的、卸下重担后的疲惫。声音嘈杂,青春的气息混合着汗水和阳光的味道,在夕阳的余晖中弥漫。
林辰穿过这片喧嚣的人潮。他的脚步不疾不徐,帽檐依旧压低,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一张张鲜活而陌生的面孔。他听着身旁两个男生激烈地争论着一道选择题的答案,听着一个女生带着哭腔对朋友说最后一道大题没来得及写,听着远处有家长高声呼唤自己孩子的名字……
这一切,如此真实,如此充满烟火气。是属于“正常人”的世界,是他在过去几十个小时里,短暂地、冒险地重新触摸过的世界。
而现在,这场漫长的“回归”仪式,终于走到了尽头。
他走出第三中学的校门。门外依然是人山人海,比上午更加拥挤和混乱。焦急等待的家长们一拥而上,将各自的孩子围住,询问,安慰,庆祝。汽车喇叭声,电动车的警报声,小贩的叫卖声,交织成一曲高考结束后的特有交响乐。
林辰没有停留,也没有寻找。他微微侧身,灵活地避开几个正激动拥抱的母女,穿过举着手机拍摄的家长群,像一尾沉默的鱼,滑出了这片沸腾的海洋。
他走向早上约定好的、相对僻静的汇合点——那条街心公园旁边、有高大梧桐树遮挡的小巷口。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投在布满落叶和灰尘的地面上。周围终于安静下来,只有远处主街的喧嚣作为模糊的背景音。空气凉爽了许多,晚风拂过,带着梧桐树叶沙沙的轻响和一丝不知名的花香。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背靠着斑驳的砖墙。
然后,他抬起头,望向天空。
西边的天际,云层被落日染成了绚烂的金红色、橙黄色和淡淡的紫灰色,如同打翻的调色盘,壮丽而温柔。阳光不再刺眼,变成了醇厚的光流,倾泻在城市的屋顶、树梢和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边。
他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腔扩张,再缓缓吐出。
仿佛要将这两天——不,是将过去几个月、甚至更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所有紧张、焦虑、恐惧、挣扎、以及那份沉重的使命感,都随着这口气,彻底地、干净地吐出去。
卸下了。
那副名为“高考考生”的重担,终于从肩膀上滑落。
无论结果如何,他完成了。在这个疯狂而危险的世界里,他为自己那份平凡的梦想和坚持,画上了一个带着血迹和灰尘,却依然完整的句号。
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虚脱的轻松感,伴随着深深的疲惫,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感到四肢有些发软,但精神却有种奇异的清明。就好像一场持续了很久的高烧终于退去,虽然身体虚弱,但头脑却前所未有地清醒。
结束了。
一个阶段,落幕了。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
那股熟悉的、微凉的能量波动,如同归家的溪流,从巷子更深处那片被夕阳和树荫共同笼罩的阴影中,缓缓流淌而来,靠近,再靠近,最终轻柔地停驻在他的身侧。
林辰没有立刻转头。他依旧仰望着那片绚烂的晚霞,感受着阳光最后的暖意铺洒在脸上。
然后,他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久未说话的一丝干涩,却异常平稳:
“考完了。”
没有回应。但身旁那股能量波动,变得更加柔和,更加……温暖。不是温度上的变化,而是一种情绪和意念上的转化。
林辰这才缓缓转过头。
夕阳金红色的光芒,正好穿过梧桐枝叶的缝隙,如同舞台的追光灯,恰好照亮了巷子阴影边缘的一小片区域。
萧烬的灵体,就静静地悬浮在那片光晕之中。
与上午分别时那淡薄到几乎看不见的虚影不同,此刻的萧烬,灵体显得凝实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林辰安全完成了考试,或许是因为这相对安稳的几个小时让他得到了一丝恢复,那轮廓清晰了不少,甚至能隐约看到属于他面容的、俊朗而深邃的线条。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头标志性的红发。
在温暖夕照的渲染下,那红发不再仅仅是能量体散发的光芒,而是仿佛被注入了真正的生命与色彩。它呈现出一种无比温暖、无比生动的金红色,如同熔化的铜汁,又像是深秋最炽烈的枫叶,光芒舒缓地流转着,跳跃着细碎的金色光点。这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像一团拥有实质的、温暖的火,静静地燃烧在渐浓的暮色中,驱散了阴影带来的最后一丝寒意。
他就那样悬浮在那里,面向着林辰。没有语言,但那灵体散发出的整个“存在感”,都在清晰地传达着一个信息:
“辛苦了。”
“我看到了。”
“你做完了。”
林辰看着这样的萧烬,看着他在夕阳下仿佛被重新赋予生命力的红发,看着他那安静而专注的“凝视”,心中那片刚刚因为考试结束而升起的空茫,被一种更加踏实、更加温暖的充实感悄然填满。
他完成了他的“战斗”。
而萧烬,始终在“战场”之外,为他守护着那片得以战斗的方寸之地。
他们彼此独立,却又在某种程度上,共同完成了这场特殊的“仪式”。
林辰的嘴角,终于缓缓地、真切地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清澈而释然的笑容。那笑容里,有疲惫,有轻松,有感谢,也有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嗯。”他点了点头,回应着萧烬无声的话语,“考完了。不管怎么样,结束了。”
萧烬的灵体微微向前浮动了一点,红发的光芒随着他的动作轻缓摇曳。一股清晰的、带着欣慰和淡淡骄傲的意念传递过来:
“很厉害。”
“在这种时候……”
“还能做到。”
这不是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认可。萧烬比任何人都清楚,林辰走进考场,完成这两场考试,需要克服的不仅仅是知识的难关,更是外界巨大的危险和心理上撕裂般的挣扎。
林辰低下头,笑容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也许……是最后能为‘林辰’这个身份做的事情了。”
说出这句话时,心中并无太多悲伤,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一个阶段的结束,也意味着另一个阶段的开始。那个只需忧虑考试成绩和未来大学的“林辰”,在今天下午四点半的铃声响起时,就已经成为过去的一部分。
而他,必须带着这个身份留下的印记、羁绊和未完成的追寻,继续往前走。
萧烬的灵体安静了片刻。红发在夕阳中流转,仿佛在思考。然后,一股更加温暖、更加坚定的意念包裹住了林辰:
“那个林辰……没有消失。”
“他在这里。”
“在你心里。”
“在我们一起……走过的路上。”
“现在,是新的林辰……要出发了。”
新的林辰……
林辰咀嚼着这个词,看着眼前在暮色中温暖燃烧的红色光芒,心中那片刚刚升起的空茫,渐渐被一种更加清晰、更加有力的东西所取代。
是的,结束了。
也开始了。
夕阳下沉的速度加快了,天际的绚烂逐渐被更深的蓝紫色浸染。街灯尚未亮起,暮色如同温柔的潮水,悄然漫过城市的大街小巷。
林辰和萧烬离开了那条小巷,开始朝着他们暂时选定的、远离考点和繁华区域的落脚点走去。那是一个k早些时候提供的备选坐标,位于城市边缘一片待拆迁的老旧居民区,相对隐蔽,人员混杂。
回去的路,不再像来时那样充满紧张和急促的赶路感。林辰的脚步从容了许多,虽然依旧警惕,但不再需要奔跑。他穿行在逐渐亮起灯火的小街,听着两旁住户传来炒菜声、电视声和孩童的嬉闹,闻着空气中飘散的饭菜香气。这是最普通不过的黄昏日常景象,此刻在他眼中,却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珍贵感。
萧烬的灵体收敛了光芒,几乎与渐浓的夜色融为一体,只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林辰能清晰感知的能量波动,始终萦绕在他身侧,如同最忠诚的护卫。
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默契的沉默。不再需要讨论考题,不再需要分析路线,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感受彼此的存在。那份共同经历过一场特殊“战役”后的释然与疲惫,以及面对未知前路的平静决心,本身就是最好的交流。
走了大约半小时,他们抵达了那片老旧居民区。楼宇低矮破败,巷道狭窄曲折,不少窗户漆黑,显然已经无人居住。但也有零星的灯火,和坐在门口摇扇乘凉、用好奇目光打量着陌生来客的老人。
林辰按照k提供的门牌号,找到一栋位于角落的、三层的老式筒子楼。楼道里没有灯,堆满杂物,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他摸黑上到二楼,在尽头找到那个房间。门是普通的木门,锁是早已过时的弹子锁。k之前给过一个简单的开锁密码——实际上是一种特定频率的声波,作用于锁芯内部一个隐蔽的机械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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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辰确认左右无人,拿出一个微型发射器(同样是k的装备),对准锁孔,按下按钮。
“咔哒。”
一声轻响,锁开了。
他推门进去,反手将门关上。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对面楼房隐约透来的一点微光。他摸索着在墙边找到了电灯开关,按下去。
“啪。”
一盏功率很低的节能灯亮起,发出惨白但稳定的光,照亮了这个临时栖身之所。
房间很小,只有十平米左右。一张旧木床,一张掉漆的书桌,一把椅子,一个布满灰尘的衣柜。没有独立的卫生间,走廊尽头有公用的。墙壁斑驳,墙角有漏雨的痕迹。但总体还算干净,至少没有明显的积尘,似乎不久前被人简单打扫过——也许是k通过某种方式安排的。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窗,窗外是空旷的待拆地块和更远处的农田,视野相对开阔,利于观察。房间位于二楼角落,相对隐蔽。
林辰将背包放在桌上,走到窗边,掀起脏兮兮的窗帘一角,向外观察了片刻。暮色四合,远处有零星灯火,没有异常动静。他拉好窗帘,转身看向萧烬。
萧烬的灵体在房间中央舒展开来,红发光芒重新亮起,虽然不如在夕阳下那般炽烈温暖,却多了几分沉静和稳定。他似乎在感知着这个新环境的能量场。
“这里……暂时安全。”萧烬的意念传来,“能量残留很低……干扰少。”
林辰点点头,在床沿坐下,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高强度的考试,持续的紧张和奔波,此刻在相对安全的环境里,化为了汹涌的疲惫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但他还不能立刻休息。他需要联系k,报告情况,获取新的指示。
他拿出那个微型通讯器,尝试呼叫。
短暂的等待后,k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电子杂音,似乎信号受到了某种干扰:“林辰。收到你的位置信号。考试结束了?”
“结束了。”林辰回答,“我们现在在‘备用点c’。”
“确认。该地点安全性评级为‘中等’,建议停留时间不超过四十八小时。”k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关于追猎者的追踪信号,在你们进入考点区域后曾有过短暂聚集,但随后分散。目前未在‘备用点c’周边检测到高威胁目标。但‘先生’的网络正在收紧,城市出入口监控等级已提升,常规交通方式风险极高。”
“我们接下来怎么做?”林辰问。高考这个临时的“锚点”已经消失,他们必须重新明确方向。
k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进行计算或调取信息。“根据现有情报分析,以及你父亲笔记中关于‘eos’和‘归档库’的关联信息,下一步的关键,可能在于深入理解‘她’的本质,以及‘灯塔’与‘她’之间的确切联系。这需要更多线索,而线索可能隐藏在更早期、更核心的相关设施记录中。”
“去哪里找这些记录?”
“有两个潜在方向。”k说,“第一,尝试再次接入类似‘第七区控制室’的早期节点,寻找更深层的数据残留。但风险很高,且不确定性与‘她’的直接接触是否会带来不可控后果。第二,寻找你父亲当年可能合作过的、仍健在且未被‘先生’控制的边缘研究人员。但这需要时间筛选和接触,且无法保证对方的态度和安全性。”
两个方向,都布满荆棘。
林辰沉默了片刻。他看向萧烬。萧烬的灵体光芒微微闪烁,显然也在聆听和思考。
“我们需要时间做决定。”林辰最终说,“也需要休息。”
“同意。”k回答,“未来二十四小时,建议保持静默,恢复体力,评估状态。我会继续监控外部威胁,并尝试从公开及非公开渠道搜集更多关于早期‘零点能’研究项目和边缘研究者的信息。有进展会通知你们。”
“好的。保持联系。”
通讯结束。
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只有节能灯微弱的电流声。
林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了眼睛。大脑因为过度使用而隐隐作痛,但思绪却异常清晰。结束与开始。过去与未来。平凡与异常。这些界限在今天变得模糊,又似乎前所未有地清晰。
他感觉到萧烬的能量波动靠近,那微凉的、稳定的感觉,如同无形的支撑。
“累了就睡。”萧烬的意念传来,简短而直接,“我看着。”
林辰没有逞强。他确实需要睡眠,需要让这具濒临极限的身体和精神得到修复。他摸索着从背包里拿出水和高能量食物,简单补充了一下,然后和衣躺在了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
节能灯被萧烬用能量巧妙地调节到最暗的模式,只留下一点勉强视物的微光。
房间外,旧城区夜晚的声音隐约传来:远处公路上车辆的呼啸,更远处火车的汽笛,不知谁家的狗叫了两声,又归于沉寂。
房间内,只有一人清浅的呼吸,和一道无声燃烧的、温暖的红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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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辰的意识,在疲惫和安全感中,逐渐沉入黑暗。
然而,就在他即将彻底睡去的前一刻——
他贴身存放的、那本已经安静了许久的父亲笔记,再一次,传来了异动。
这一次,不再是发热,也不是搏动。
而是……震动。
一种轻微的、持续的、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在焦急敲打着封皮的震动!
林辰猛地睁开眼睛,睡意全无。他立刻从床上坐起,手探入怀中,取出笔记。
笔记在他手中确实在微微震动,幅度不大,但频率稳定,带着一种……焦灼感?封面上,那个灯塔徽记的线条,在节能灯昏暗的光线下,自行散发出一种幽幽的、淡蓝色的微光,不再是之前的金色或暖色。
萧烬的灵体瞬间出现在他身旁,红发光芒凝聚,警惕地“盯”着笔记。“能量读数……在变化……指向性……非常强……”他的意念带着惊疑,“它在……‘呼叫’……或者……‘被呼叫’……”
呼叫?被呼叫?
林辰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紧紧握着震动的笔记,感受着那非同寻常的动静。这不同于在控制室被“钥匙”激活,也不同于高考清晨因外界波动而产生的共鸣。这更像是一种……双向的、主动的联络企图?
难道……是“她”?eos?在主动联系这本作为“钥匙”的笔记?
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他看向萧烬。萧烬的红发光芒也在剧烈波动,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显然,这种直接的、持续的“呼叫”式异动,连他也从未见过。
“怎么办?”林辰低声问,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萧烬沉默了几秒。他的灵体光芒内敛,仿佛在仔细感知着震动笔记散发出的每一丝能量涟漪。
“这震动……有‘距离感’……”萧烬的意念断断续续地解析着,“不是来自……很远……也不是来自地下深处……更像是在……城市里……某个特定的……‘点’……”
城市里?某个特定的点?
林辰心中一动。难道笔记在指引他们去寻找什么?不是早期设施,也不是边缘研究者,而是……某个此刻正在活跃的、与“她”或父亲研究相关的“东西”?
震动持续着,不急不缓,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淡蓝色的徽记微光幽幽闪烁,映照着林辰凝重的脸和萧烬警惕的灵体。
结束,意味着开始。
而开始,往往伴随着意想不到的变数。
这突如其来的笔记异动,是危机,还是转机?
是“她”的陷阱,还是父亲留下的另一条隐藏线索?
他们刚刚卸下高考的重担,以为可以获得短暂的喘息,一个全新的、更加莫测的谜团,却已经以如此直接的方式,敲响了门扉。
林辰看着手中持续震动、发着幽光的笔记,又抬头看向窗外浓重的夜色。
他知道,他们的“休息时间”,恐怕要提前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