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光路前,脚尖离那道裂开的镜面不过半寸。古镜映着初升的太阳,光斑在镜心跳动了一下,像是呼吸。
风从塔顶掠过,吹起我的衣角。我没有再犹豫,也没有立刻迈步。而是把脚收了回来。
低头看着手中的镜子,五枚符印围成一圈,安静地亮着。它们不再闪烁,也不再震动,仿佛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我也一样。
转身看向白泽。他站在塔边,银白的毛色被晨光照得发亮,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沉静。
“我想回家。”我说,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可我不想一去不回。”
他没动,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妈妈在等我,她一定很担心。我要回去告诉她,我还活着,我没走丢,我只是……走得有点远。”我顿了顿,“然后,我得回来。”
白泽的目光落在古镜上,又抬起来看我。“你终于明白,回家不是终点。”
我点头。“我不是为了逃才走到这里的。我是为了能回来。”
我把古镜贴在胸口,闭上眼。那些画面又浮出来——老人递地图时颤抖的手,小鹿舔我手指时湿漉漉的眼神,雪山异兽低下头让我摸它角的样子。还有白泽,在雪地里陪我走过的每一步。
这些都不是梦。
睁开眼时,我说:“这不是告别,是中转。”
古镜在我掌心里轻轻震了一下,像是回应。
光路还在那里,通向现实的方向越来越清晰。镜中景象不断切换:餐桌上摆着两副碗筷,厨房里妈妈端着汤走出来;另一边却是村落干涸的溪流,小妖蹲在树下,布娃娃挂在断枝上晃荡。
两边都在等我。
我环顾四周。塔顶的石砖缝里长出了一点绿芽,是昨夜还没看见的。远处雪山轮廓依旧,林间小径隐约可见。这里的一切,我都记得。
蹲下身,从袖子里取出一枚草叶编的小环。这是出发那天,一个小妖偷偷塞给我的,说能带来好运。我一直留着,没舍得用。
把它放进塔角的石缝里。“我会回来的。”我说,“等我。”
站起身,双手握紧古镜。镜面映出我的脸,眼睛有点红,但目光是稳的。
“我去看看妈妈。”我回头对白泽说,“然后回来,一起重建那个世界。”
他静静站着,没有说话。过了几秒,才低声道:“我在等你。”
那一刻,眼角忽然有点发热。我没擦,也没低头。
他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光路开始闪动,频率加快了些,像是催促。我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拖。
但就在我准备抬脚时,古镜突然变重了一瞬。
低头一看,符印的光圈微微波动,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不是来自镜内,而是外面——古城深处某处,似乎有东西在呼应这面镜子。
白泽也察觉到了。他抬头望向远方,眉头微皱。
“有什么不对?”我问。
“界限松动了。”他说,“比预想得快。”
“是因为通道开启?”
他没回答,而是走上前一步,额间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的印记。那光很细,像是一缕刻进骨头里的纹路。
他用角尖轻触古镜边缘。一瞬间,整面镜子暖了起来。
“我以白泽之名,为你稳固通道七日。”他说,“七日内,你可往返一次,不受界限阻隔。”
我愣住。“你要消耗灵力?”
“会。”他点头,“但值得。”
我盯着他看了很久。这个答案太轻了,可我知道背后的代价有多重。
“为什么?”我问,“你明明可以让我自己选,不必付出这么多。”
“因为你不是钥匙。”他说,声音依旧平静,“你是桥梁。”
风再次吹过来,这次带着温度,拂过脸颊,也拂过心头那一丝迟疑。
原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寻找回家的路,其实是在学着如何背负两条路。
我把古镜举到眼前,五枚符印的光缓缓转动,像五颗星围着一颗心。镜中的光路重新稳定下来,变得更加宽阔清晰。
这一次,我没有再停下。
迈出第一步。
脚踩进光里,身体变得轻了一些,像是被某种熟悉的力量托住。身后传来白泽的脚步声,很轻,只走了两步就停了。
我没有回头。
但我知道他还站在那里,看着我离开。
光渐渐包裹全身,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古城的塔、石砖、绿芽、雪山……一一退后,化作流动的光影。
耳边只剩下风声,和古镜轻微的嗡鸣。
就在意识即将完全进入通道时,我听见他说了一句:
“别忘了吃饭。”
那是他第一次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