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那些剥落出来的、密密麻麻的暗红符文,像是无数只从沉睡中惊醒的恶魔之眼,幽幽地注视着洞窟中濒临绝境的几人。随着它们的光芒明灭闪烁,一股难以言喻的、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老邪气,如同粘稠的石油,从每一块砖石、每一道符文的刻痕中缓缓渗出,弥漫开来。
这股气息,与地面上那个正在挣扎的符阵邪气同源,但位阶更高,更加晦涩阴冷,仿佛来自地心深处,带着大地的厚重与死亡的永恒沉寂。它甫一出现,连那些正在疯狂扑向苏媛等人的邪物,动作都出现了一丝本能的、源自生命层次压制的凝滞。
苏媛的心沉到了谷底。本以为破坏了地面的符阵就能切断这条“阴线”,却不曾想,这地下深处竟然还隐藏着如此庞大、如此古老的邪恶布置!拜影教不仅利用了这条隧道,他们很可能是在某个早已存在的、更加恐怖的古代邪阵基础上,进行了“修补”和“激活”!地面那个符阵,或许只是这个古老阵法的“阀门”或者“接口”!
“这是……前朝方士镇封地脉煞气的‘地煞镇魂文’?”被小王和小李搀扶着的周五爷,不知何时强撑着又睁开了一丝眼缝,他浑浊的目光扫过那些墙壁符文,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嘶哑道,“不对……被改过了……逆练了……成了聚煞引魂的邪阵……好大的手笔……”
“周老,现在怎么办?”小王声音发颤,手中的枪指着那些暂时停滞、但明显变得更加躁动不安的邪物,又警惕地看着墙壁上那些仿佛在“呼吸”的符文。
周五爷没有回答,他死死盯着洞窟深处,符阵后方那片更加浓郁的黑暗。那里,是符文延伸汇聚的方向,也是那股古老邪气涌出的源头。
“真正的……核心……还在里面……”周五爷的嘴角溢出一缕黑血,眼神却亮得吓人,他猛地抓住苏媛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丫头……听我说……这地下的古阵……被逆改了……但根基还在……那些‘镇魂文’本身就有强大的束缚和转化阴气的作用……拜影教只是改变了它的‘流向’……”
他喘着粗气,语速极快,仿佛在与死神赛跑:“看到……那些符文连接的走向了吗?它们最终……都指向里面……那里……一定有维系整个逆阵运转的……‘阵眼核心’……可能是一件……被供奉的邪物……或者……一个被禁锢的……‘东西’……毁掉它……才能真正废掉这条‘阴线’……甚至……可能对地上主阵造成……反噬……”
“可是周老,我们现在……”苏媛看着四周虎视眈眈的邪物,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周五爷,心急如焚。
“我……我还能……再撑一下……”周五爷颤抖着手,从怀中摸索出最后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几枚颜色暗沉、边缘破损的古钱,还有一小撮颜色暗红、仿佛浸透鲜血的朱砂。“用这个……布一个简单的‘四象困灵阵’……暂时……挡住这些东西……你们……进去……”
“不行!您一个人留下太危险!”小王急道。
“快去!!”周五爷猛地推开搀扶他的小王,用尽最后力气吼道,眼中是近乎燃烧的决绝,“别管我!阵法一破……我们都得死!地上……更多的人……都得死!去!!”
苏媛看着周五爷那决绝而苍凉的眼神,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但她知道,此刻没有时间犹豫。她一咬牙,从周五爷手中接过布包,对小王和小李道:“扶周老到那边墙角!布置阵法!我去里面!”
“苏教授,我跟你去!”小李立刻道。
“不!你留下保护周老,协助布阵!”苏媛厉声拒绝,她知道里面更危险,不能让所有人都陷进去。“王哥,你枪法好,跟我来!注意节省子弹,对付必须对付的!”
小王重重点头,检查了一下弹匣。
苏媛不再耽搁,按照周五爷刚刚指点的方位,快速用那几枚特制古钱和血朱砂,在周五爷身前的地面上,布下了一个简陋的、仅有脸盆大小的“四象困灵阵”。阵法成型瞬间,散发出微弱的、淡黄色的光晕,将周五爷和小李笼罩在内,暂时隔绝了外部的大部分邪气,也让那些躁动的邪物一时不敢轻易靠近。
但这阵法太小,太简陋,在周围庞大的邪气压力和无数邪物的环伺下,光芒明灭不定,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走!”苏媛最后看了一眼在光晕中盘膝坐下、似乎进入某种龟息状态以延缓生命流逝的周五爷,和小李担忧的眼神,毅然转身,和小王一起,朝着洞窟深处、那片符文汇聚的黑暗冲去。
越往里走,空间反而变得开阔了一些,但那种无处不在的、来自墙壁符文的古老邪气也越发浓郁,几乎凝成实质,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刺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血腥、檀香、腐土和金属锈蚀的怪味。手电的光芒在这里似乎也被无形的力量吞噬,照不了多远。
墙壁上的符文越来越密集,光芒也越发明亮,它们如同有生命的血管,朝着前方一个点汇聚。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出现人工修整的痕迹,铺设着粗糙的石板,石板上同样刻满了细密的符文。
终于,在手电光柱刺破前方浓重黑暗的尽头时,他们看到了“它”。
那是一个比外面洞窟略小,但更加规整的圆形石室。石室中央,是一个高出地面约半米、用整块青黑色巨石雕琢而成的八角形祭坛。祭坛的八个角上,各插着一面比外面“聚阴旗”更大、颜色更深、上面绘制的恶鬼图案也更加狰狞、仿佛随时会破旗而出的黑色大旗!
而在祭坛的正中央,并非想象中的神像或法器,而是……一具棺材。
一具通体漆黑、非木非石、材质不明、表面流淌着如同水银般诡异光泽的棺材。棺材没有盖,敞开着。里面躺着的,不是尸骸,而是一个“人”。
一个穿着极其古老、样式繁复、颜色暗沉如血的红黑色长袍,脸上覆盖着一张造型诡异、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青铜鬼脸面具的“人”。他(或者“它”)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手中似乎握着一件细长的、被黑布包裹的东西。身体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在这里沉睡了千百年。
但诡异的是,祭坛周围、以及棺材内部,并没有丝毫灰尘。而且,以那具棺材为中心,肉眼可见的、如同黑色潮汐般的浓郁阴气,正从四面八方墙壁的符文中被抽取出来,源源不断地汇入棺材,又通过某种无形的方式,向上方、向四周扩散,维持着某种庞大的、邪恶的循环。
这里,才是这条“阴线”真正的、最深层的核心!那具棺材里的“东西”,就是维系整个逆阵运转的“阵眼核心”,或者说,是被供奉于此的、汲取地脉阴煞的“邪物”!
然而,苏媛和小王还来不及为找到核心而震惊或庆幸,他们的目光,就被祭坛前,那个背对着他们、静静站立的身影吸引了过去。
那人也穿着一身黑袍,但样式现代许多,身形瘦高。他仿佛没有察觉到苏媛和小王的到来,正对着祭坛上的棺材,微微低着头,似乎在默默祷祝,又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声的沟通。
似乎是察觉到闯入者的目光,那黑袍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一张苍老、枯瘦、布满深刻皱纹,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悲悯与嘲讽的脸,映入苏媛和小王的眼帘。
苏媛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张脸,她似乎在市局内部的某些资料照片上见过!虽然老了很多,气质也截然不同,但那五官轮廓……
“秦……文轩?”苏媛失声叫出了这个名字。天工集团那个儒雅干练的法务顾问?不,此刻的他,眼神深邃如古井,浑身散发着一种与周围邪气隐隐呼应、却又超然其上的、难以言喻的气息。他绝不是普通的法务顾问!
秦文轩看着苏媛,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仿佛早已料到的微笑,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苏家的后人……还有警察同志。你们能走到这里,倒是出乎我的预料,尤其是……周老鬼竟然还能撑着一口气,把你们送进来。”
他看了一眼苏媛手中的“五雷印”和“阴沉木”,又看了看小王紧握的枪,轻轻摇了摇头:“没用的。‘地煞逆魂阵’已成,阵眼与地脉相连,与‘主祭’大人的宏愿共鸣。除非你们有移山倒海、斩断地脉的大神通,或者能请动真正的天上雷部正神下凡,否则,凭你们手中这点微末伎俩,毁不掉‘圣棺’,也伤不了我分毫。”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石室入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石壁,看到外面正在苦苦支撑的周五爷和潮水般的邪物,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周老鬼拼上性命,为你们争得这一线机会,可惜……终究是螳臂当车。外面的‘阴兵’很快就会撕碎他那可怜的阵法,然后进来。而这里……”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苏媛身上,变得幽深而冰冷:“将是你们最后的埋骨之地。放心,你们的魂魄,会被‘圣棺’吸收,成为滋养‘主祭’大人伟业的一份养分,也不算辱没了。”
话音落下,他缓缓抬起了右手。那只手枯瘦如鸟爪,皮肤却异常白皙,与他苍老的面容形成诡异对比。他的指尖,开始有暗红色的、如同细碎闪电般的诡异光芒跳跃、汇聚。
一股比外面所有邪物加起来还要深沉、还要凝练、还要危险的恐怖气息,从他看似瘦弱的身躯中,缓缓升腾而起。
他不是普通的“守卫”,他是坐镇于此的、拜影教真正的高层!是守护这阵法核心的……教派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