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虎揣着那五块钱“定金”和一肚子的心事回到守林屋时,万胜利正坐立不安地在屋里转圈。
看到胡小虎安然无恙地回来,他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一个箭步冲上来,抓住他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
“小虎,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样?没事吧?那个王卫东没为难你吧?”
“能有什么事。”胡小虎咧嘴一笑,从怀里掏出那五张崭新的一块钱,在万胜利眼前一晃。
“这这是”万胜利的眼珠子瞬间就直了,他结结巴巴地问,“钱?哪儿来的?”
“定金!”胡小虎把钱拍在他手里,然后把跟王卫东见面的事,以及和那位钱主任定下的交易,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当听到一斤鱼干五毛钱加半斤粮票时,万胜利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钱都差点没拿稳。
“一斤五毛?!”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二十斤,那不就是十块钱?还有十斤粮票?”
“没错!”胡小虎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的兴奋掩饰不住,“胜利,咱们的买卖,开张了!”
“我的老天爷啊!”万胜利一屁股坐在炕沿上,看着手里的五块钱,又看了看胡小虎,感觉跟做梦一样。十块钱,十斤粮票,这在以前,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巨款。
“快,快把货准备好!”万胜利猛地跳起来,激动得满脸通红,“二十斤,咱们得挑最好的给人家送去!这第一单生意,必须得干得漂漂亮亮的!”
两人说干就干。微趣暁说罔 蕪错内容
他们从风干好的几十斤鱼干里,仔仔细细地挑拣起来。大小要匀称,色泽要金黄,不能有半点破损。挑出来的每一条,都像是艺术品。
他们用从要塞里找到的一个旧军用磅秤,反复称量,不多不少,正好二十斤。然后用两层厚厚的油纸包好,外面再套上一个麻袋,扎得结结实实。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都在既兴奋又紧张的情绪中度过。白天,他们照常去林子里“巡山”,砍柴,维持着守林人的假象。一到晚上,就凑在一起,翻来覆去地研究去县城的路线,以及交易的每一个细节。
县城离守林屋有四十多里地,全是山路,正常走得一个白天。他们要在周日天黑后把货送到,就意味着必须提前出发,而且不能走大路,以免被人看到。
胡小虎凭着记忆,和万胜利一起,在地上画了一张简易的地图,规划出一条最隐蔽、最安全的路线。这条路需要翻过两座山,穿过一片沼泽地,但全程几乎都在密林里穿行,不会经过任何村庄。
终于,到了周日这天。
天刚过午,两人就吃完了饭。万胜利把那支三八大盖擦得锃亮,子弹上膛,背在身后。胡小虎则背着那杆老套筒,手里提着那个沉甸甸的麻袋。
“小虎,要不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临出发前,万胜利还是不放心,“两个人有个照应。”
“不行。”胡小虎态度坚决,“咱们的目标是送货,不是打架。两个人动静太大,容易暴露。你留在家里,看好咱们的老巢。记住,万一我明天天亮前回不来,你就按我们说好的办,千万别冲动。”
万胜利知道胡小虎的性子,只好点了点头,把一把锋利的砍柴刀递给他:“那你把这个带上防身。”
胡小虎把刀别在后腰,拍了拍万胜利的肩膀:“放心吧。”
说完,他提着麻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茫茫的林海雪原。
冬天的白昼很短,山路又被大雪覆盖,异常难走。胡小虎深一脚浅一脚,走得非常吃力。但他心里揣着一团火,丝毫感觉不到疲惫。
他脑子里反复盘算着这次交易的每一个环节,从送货到取钱,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出错。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二十斤鱼干的买卖,这关系到他们未来的生计,关系到他们能否彻底摆脱贫困,掌握自己的命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林里变得阴森而寂静,只有他踩在雪地里的“咯吱”声和风吹过树梢的“呜呜”声。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狼嚎,让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老套筒。
走了将近五个小时,当他终于看到远处县城的灯火时,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他没有直接进城,而是在城外的一片小树林里,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歇了半个多钟头,吃了口怀里揣着的、已经冻得像石头的烤土豆。
等天彻底黑透了,他才按照王卫东的指示,绕到县城南边。
废弃的砖窑在一片荒地里,黑漆漆的,像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寒风卷着地上的雪粒子,发出“沙沙”的声响。
胡小虎的心跳开始加速。他躲在远处观察了很久,确认没有任何异常,才猫着腰,小心翼翼地靠近。
他找到了王卫东说的那块大石头,就在砖窑的入口旁边。他把麻袋轻轻地放在地上,然后迅速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他没有走远,而是躲在一百多米外的一处土坡后面,手里紧紧地攥着那杆老套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砖窑的方向。
等待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寒风刺骨,他冻得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但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是有人来取货,还是一个他无法预料的陷阱。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远处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胡小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把枪口对准了那个方向。
黑暗中,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了。那人走得很快,也很警惕,到了砖窑门口,迅速提起地上的麻袋,转身就消失了,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钟。
胡小虎甚至没看清对方是男是女,是高是矮。
他趴在雪地里,又等了足足半个钟头。这半个钟头,他感觉比一个世纪还要长。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会不会对方拿了货就跑了?会不会这是一个圈套?
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他又听到了脚步声。
还是刚才那个方向,一个模糊的人影再次出现。那人走到砖窑门口,在之前那块大石头底下放了什么东西,然后又迅速地离开了。
胡小虎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没有立刻冲过去。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他又在原地趴了十分钟,确认周围再没有任何动静,才从土坡后面爬起来,像一只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他走到那块大石头前,蹲下身,颤抖着手伸了进去。
他摸到了一个用布包着的小包,沉甸甸的。
他把布包揣进怀里,没有当场打开,而是迅速转身,循着来时的路,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直到跑出两三里地,彻底远离了县城,他才敢停下来,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借着微弱的星光,打开了那个布包。
布包里,是十张崭新的一块钱,还有一小沓粮票,仔细一数,不多不少,正好十斤。
钱和票都是真的!
胡小虎攥着那沉甸甸的钱和票,一股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紧张和疲惫。他靠在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成功了!他们真的成功了!
从一无所有,到手握“巨款”,他们只用了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的人生,将彻底不同。
他把钱和票小心地收好,揣进最贴身的口袋里。他没有片刻停留,强忍着身体的疲惫,踏上了返回守林屋的路。
他要赶紧回去,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万胜利。
他还要告诉他,他们的地下王国,终于产出了第一桶金。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