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匠”二字,如同阴云笼罩在顾青山心头。他深知,与“鬼手”这种负责物资转移的窃贼不同,“影匠”是真正精通技艺的对手,其破坏将更为隐蔽和致命。
紫檀大料失窃,工期迫在眉睫。太子虽未催促,但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等待他出错。
顾青山没有坐以待毙。
他首先向太子呈报,言明紫檀料需重新遴选,恳请宽限数日。同时,他做出了一个令将作监上下哗然的决定——暂停搜寻失窃紫檀,转而启用一批库存的、颜色相近但价值稍逊的老红木作为框架主料。
“简直是胡闹!”胡大匠(因之前泄密被太子敲打,暂留职位戴罪立功)第一个反对,“八方向化屏乃国器,岂能用次料替代?此乃欺君之罪!”
顾青山不为所动,只淡淡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木料是骨,工艺是魂。若魂不灭,骨稍次之,亦不失为英魂。”
他亲自挑选红木料,指挥匠人开料、刨削。与此同时,他对屏风的其他部分投入了更多心血。他改进了黑漆屏心的配方,加入金粉与某种秘制药剂,使漆面在黑底之下能隐现流光;他亲自监督玉工打磨日月星辰,要求弧面必须完美折射烛火;他更设计了一套复杂的榫卯,使十二扇屏心既能稳固连接,又能在必要时快速拆解。
他像是在与一个看不见的对手赛跑,也必须提防来自“影匠”的暗算。工坊内,所有工具、物料,他每日必亲自检查;夜间,他往往和衣而卧,枕下藏着锋利的刻刀。
然而,暗箭还是来了。而且,来自一个他意想不到的方向。
那日,他正在雕琢一块玉璧,一名小宦官送来一壶新茶。顾青山并未在意,直到他无意间瞥见那宦官的右手虎口——那里有一层极厚的老茧,是长年累月握持某种特定工具(比如刻刀或锉刀)才能形成的,绝非端茶送水所能磨出!
他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露声色,称谢后并未饮用。待那宦官离去,他立刻将茶水悄悄喂给工坊外一只野猫。不过半盏茶功夫,那猫便口吐白沫,抽搐而死!
毒!竟是直接下毒!
顾青山背脊发凉。“影匠”已然出手,而且就潜伏在他身边,甚至可能就是将那毒茶送来之人!
他立刻通过宫女将消息传递给严老爹。皇城司暗中调查,却发现那名送茶的小宦官,当夜便“失足”坠入宫中废井,捞上来时已气绝身亡。线索,断了。
对手的狠辣与果决,远超想象。
但顾青山并未被吓倒,反而更加冷静。他意识到,“影匠”如此急于除掉他,恰恰说明他督造的这座屏风,或其本身的存在,严重威胁到了某个巨大的阴谋。
他想起那失踪的紫檀大料,想起“鬼手”与尚衣监的关联。尚衣监掌管宫廷衣物、帐幔、皮革……以及,染料。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他立刻起身,再次检查那些收集到的血檀木屑,又找来各种宫廷常用染料进行对比。终于,他发现血檀木屑上那类似铁锈的刺鼻气味,与一种名为“苏木赤”的昂贵染料的副产品气味,极其相似!
而“苏木赤”,正是尚衣监专供皇室染制绛红色朝服、帐幔的秘色!
紫檀大料的失踪,难道与尚衣监的染料有关?“鬼手”偷走木料,并非为了木材本身,而是为了……木料所能萃取或掩盖的某种东西?
案件的迷雾,似乎隐隐指向了一个与桑哥党羽密切相关,却又更加隐秘的角落。而那位隐藏在暗处的“影匠”,下一次出手,又会是何等防不胜防?
(第28集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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