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想要摆脱这令人不知所措的羞涩,于是灵光一现,想到了自己最擅长的事——唱歌。
自己本就是名震寰宇的歌星,何不用一首歌来回应顾凡的善意呢?这既是最自然的表达,也是她能给出的、最真挚的礼物。
她将这个提议轻声说出,眼眸中闪烁着期待与一丝表演前的雀跃。围在身边的孩子们立刻发出了小小的欢呼,她们还记得之前“小小鸟”姐姐用歌声带给她们的温暖与勇气,那清澈又充满力量的嗓音,早已深深印在了她们心里。
顾凡闻言,眼中掠过惊喜,随即化作温和的笑意。能这样近距离、毫无隔阂地聆听知更鸟的歌声,确实是任何财富都无法交换的珍贵时刻。他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鼓励:“当然,这是我们的荣幸。”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小小鸟轻盈地走到了屋子角落——那里有一个仅存的、略显破旧的木桌。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裙摆,然后小心翼翼地站了上去。那一瞬间,仿佛有光悄然聚拢:少女明媚的容颜、优雅的身姿,与脚下斑驳陈旧、甚至带着裂纹的木桌形成了奇妙的对比,却更凸显出一种纯粹而不加修饰的美,宛如废墟中绽放的花朵。
她站定,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当再次睁开时,眸中羞涩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歌者的专注与沉浸。她微微扬起脸,清越的嗓音便如潺潺溪流,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回荡在简陋却温暖的房间里——
(若鸟儿生来并无镣铐)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空气便安静了。那声音干净、空灵,却蕴含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孩子们仰着小脸,眼睛一眨不眨;顾凡靠在墙边,静静聆听。
(又是什么束缚我命运)
她的歌声里带着淡淡的诘问,尾音微微上扬,似困惑,似追寻。
(洁白的花瓣被风卷去)
旋律转而轻柔,带着些许飘零的怅惘,仿佛让人看见花瓣在风中辗转的画面。
(留我独自受困于囚笼)
这一句唱得轻而缓,却莫名揪心。她纤细的身影立在旧桌之上,窗外漏进的微光为她镀上朦胧的轮廓,竟真似一只暂栖于此、羽翼收拢的鸟儿。
然而,接下来的歌声逐渐扬起——
(孤独无止无休)
(却难以磨灭我的想象)
她的音色变得明亮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在挣脱无形的束缚,充满了向上的生命力。那不再是对困境的哀叹,而是于寂静中孕育出的、不可摧毁的向往。
(不如试着解开梦的枷锁吧)
在知更鸟尚困于家族歌者身份时,这首歌里流淌的更多是对自由的渴求与未来的迷茫,如同笼中鸟仰望却不见青天,歌声里带着挣扎与不确定的颤音。
然而,经历了这段日子——穿梭于战火之间,为颠沛流离的人们送去物资、点亮希望——这首歌在小小鸟心中悄然成熟。
她将困厄中的迷茫与对自由的向往,温柔地织进旋律的每一处转折里。
开篇对命运的叩问,是她对世间不公的轻声哀伤;而副歌中“振翅追月光”的宣言,则化作她决意将希望洒向寰宇的坚定翅膀。
情绪如层叠渐起的羽翼,缓缓升空,她的演唱清澈而舒缓,恰似歌词里“云朵治愈痛楚”的意象——这歌声从不依靠激烈的呐喊,而是以近乎抚慰的韵律
轻轻包裹每一颗困顿的灵魂,真正践行着“使一颗心免于哀伤”的温柔承诺。
就在歌声攀升至最轻盈也最明亮的高处时,一段清亮如泉流的钢琴声忽然流淌而入。
小小鸟微微侧首,只见顾凡不知何时已坐在一具古旧的钢琴前,十指轻抚琴键,音符从他指尖自然苏醒,宛如早已等待在此。
她只怔了一瞬,唇角便扬起默契的弧度,歌声随即柔柔嵌入琴声的缝隙,仿佛鸟羽栖息于枝头,自然相依。
顾凡的琴声与小小鸟的歌声渐渐交织,彼此缠绕、升腾,共同筑起一座无形却辉煌的音乐殿堂。
琴音里有开阔的天空与坚定的步履,歌声中则携着治愈的风与温柔的月。两人渐入忘我之境,灵魂在旋律中轻轻触碰、交融,仿佛借由这共同的创造完成了一场无声的双修。
小小鸟从那流动的琴声里,清晰地听见她所向往的自由、那份以强扶弱的公义,以及始终令她心动的、对世界不曾褪色的美好信赖;顾凡亦在她的歌声中,感受到她那宽广的怜悯与柔韧如藤的决心。
一曲终了,余音仍似薄雾萦绕在两人之间。他们相视一笑,未曾多言,却已在彼此眼中看见了一片相通的心野——那里有同样的向往,同样的温柔,与同样不言而喻的相依。
突然,周围的景象如水波般荡漾开来,两人眼前一花,便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宏伟力量轻柔地包裹、牵引。等视线再度清晰时,他们已置身于一个难以言喻的奇妙空间。
这里仿佛是由无数和谐共鸣的声波与纯粹的光辉交织而成。
脚下并非实体,而是一片流淌着柔和光晕的“地面”,如同凝固的月光,又似荡漾的音符。
四周是无垠的、温暖而静谧的淡金色虚空,其中悬浮着无数若隐若现的、几何形状的光之结构,它们缓缓旋转、共鸣,发出低沉而令人心魂宁静的谐音。
空间的中央,三面一体的【同谐】星神希佩的伟岸身影静静矗立,那并非压迫性的存在,而是一种包容万有的、母性般的宏伟。
三张面容——或许并非面容,而是三种“同谐”概念的显化——同时转向他们,目光(如果那光辉可称为目光)平静而深邃,如同凝视着乐章中两个恰好共鸣的音符。
没有言语,只有一股浩瀚如星海、温暖如春日的【同谐】命途能量,如同被指挥家挥动的无形洪流,向着顾凡和知更鸟奔涌而来。
那能量本身仿佛带着万千种族齐声合唱的祝福,带着文明交织的梦想,带着个体融入整体却又保持独特的完美平衡之意。
然而,就在这股金色洪流即将触及两人的瞬间,虚空中仿佛泛起了一层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一种难以名状、超越理解的力量悄然介入,如同最精巧的过滤器,又似一道温柔的屏障。
绝大部分澎湃的命途能量被悄然引偏、吸收或消散,最终,只有两缕纤细却无比精纯的金色光丝,如同被祝福的琴弦轻轻拨动后逸出的余韵,分别没入了顾凡和知更鸟的胸口。
过程短暂得仿佛只是一个呼吸。希佩的眼睛注视着顾凡,不知为何,顾凡总能感觉一丝幽怨。
随即,空间如水纹般褪去。两人脚下一实,已回到了原本的庭院,午后的阳光依旧明媚,微风依旧轻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共同做了一场短暂而辉煌的梦。
小小鸟愣愣地站在原地,美丽的眼眸睁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与尚未平息的悸动。
她微微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下意识地抬手轻抚自己的心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暖的、奇异的共鸣感,仿佛她的心跳与某种更宏大的韵律连接了一瞬。
顾凡率先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着身旁仿佛被定格了的少女,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与惊叹,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他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由衷的喜悦:“恭喜你呀,小小鸟。”他顿了顿,让话语更清晰地传递,“你的歌声,令神驻足注视。”
这声音仿佛唤醒了知更鸟。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转过头,看向顾凡。
眼中的震撼逐渐被一种极其明亮、极其认真的光彩所取代。她用力摇了摇头,柔软的发丝随之摆动,语气坚定而清晰:“是我们。”她强调着,目光灼灼地看向顾凡的眼睛,“是你的琴声,加上我的歌声。是‘我们’的合奏。”
她的话语如同敲定了某个重要的和弦。也就在这一刻,两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不仅仅是他们,周围那些悄悄围拢过来的孩子们,每个人脸上最后一丝残留的阴霾与不安,都如同被阳光彻底驱散的晨雾,消失无踪。
一种崭新、明亮、充满无限可能性的希望之光,从他们眼底焕发出来,让整个破碎的房屋都显得更加生机勃勃。
顾凡看着眼前眼睛发亮、脸颊因激动而微红的知更鸟,又看看周围孩子们充满期待的小脸,心中一动,觉得此刻的氛围实在美妙,如同刚刚奏响精彩序曲的舞台,正等待着更多的华章。
他嘴角扬起一抹跃跃欲试的弧度,提议道:“看来‘我们’的配合效果不错?这么好的时机,要不要……再来几首?”
知更鸟闻言,脸上的认真瞬间被灿烂的笑容取代,那笑容比阳光更耀眼。她用力点头,声音里满是欢快与期待:“当然要!我已经开始期待下一首了!”
于是,琴弦再次被拨动,清泉般的音符流淌而出。知更鸟深吸一口气,随着旋律轻轻摇摆身体,然后启唇歌唱。
他们接连合作了《希望有羽毛和翅膀》——歌声中充满了对自由翱翔的渴望与轻灵的喜悦;《在银河中孤独摇摆》——则带着一丝宇宙尺度的浪漫孤寂与最终寻得共鸣的温暖。
每一首,顾凡的伴奏都恰到好处,仿佛早已与这些旋律心神相通;而知更鸟的演唱,在经历了方才神奇的际遇后,似乎更添了一份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与感染力,歌声直抵心灵深处。
知更鸟一边唱着,一边不时用含笑的目光瞥向专注弹奏的顾凡。
她发现,顾凡对自己每一首歌的旋律、节奏乃至其中细微的情感转折都异常熟悉,伴奏起来行云流水,甚至能巧妙地加入一些即兴的、却与歌曲灵魂完美契合的小修饰。
这个发现让她心里像偷偷含了一颗糖,甜意丝丝缕缕地化开,碧蓝的眼眸弯成了月牙。“看来……他真的很喜欢我的歌呢。”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隐秘的欢欣,歌声也愈发轻盈动人。
(多年以后,当小小鸟回想起这场独一无二的演出时,她总会觉得——那是她此生最棒的演出。)
歌唱完后,屋子里的气氛已经变得无比融洽而热烈。顾凡和知更鸟索性坐在孩子们中间,大家围成一个大圈,开始了愉快的闲聊。
孩子们起初还有些拘谨,但在顾凡风趣的讲述和知更鸟温柔鼓励的目光下,很快就放开了。他们叽叽喳喳地聊起天,话题不知不觉转向了未来。
“我、我以后想成为知更鸟姐姐这样的大明星!在好多好多星球上唱歌,让大家听了都开心!”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红着脸,大声说出梦想,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知更鸟。
“我想成为顾凡哥哥这样的无名客!像故事里说的那样,乘着星穹列车,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看各种各样的风景!”一个稍大些的男孩挥舞着小拳头,满脸向往。
“我想当医生,治好大家的病痛……”
“我想学做美味的点心,开一家甜甜的店……”
“我想研究星星……”
每个孩子都兴奋地诉说着,他们的梦想或许稚嫩,却无比真挚,如同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充满了生长的力量。
顾凡和知更鸟相视一笑,静静地听着,偶尔点头鼓励,或轻声回应。在这个被歌声与奇迹祝福过的午后,希望如同蒲公英的种子,乘着笑声与阳光,悄然飘落在每个人的心田,生根发芽。
交谈间,知更鸟觉得顾凡是个极有趣的人,与他相处仿佛时光都变得轻盈,永远不会厌倦。他不时流露出的沉稳与可靠,更让小小鸟心中漾开一片暖融融的安宁。
小小鸟好奇地问起顾凡曾开拓过哪些星球,顾凡顿时语塞——虽说自己确是“开拓者”,早在穿越前便是了,可在这星穹铁道的故事里,旅程还未真正启航,哪有什么星球可谈呢?
灵光一闪,顾凡索性将从前与荧在提瓦特大陆的冒险娓娓道来。小小鸟和孩子们围坐倾听,眼眸亮晶晶的,仿佛随他一同跋涉过山川湖海。
知更鸟听着,心底悄悄漫上一缕羡慕——那样自由自在的开拓、那样波澜壮阔的旅途,多像她梦中才会出现的翅膀啊。
顾凡察觉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向往,正想开口,远处却隐隐传来飞船推进器的低鸣。两人对视一眼,心知是“家族”的人来了。
几乎同时,知更鸟的个人终端剧烈震动起来。屏上涌出哥哥星期日发来的无数讯息与未接通的视讯请求——显然,兄长已得知她身陷险境,甚至动用了所有资源,连家族的梦主“歌斐木”的资源也请来相助。知更鸟轻轻咬唇,她知道,这一次,必须回匹诺康尼了。
“顾凡哥哥,”她抬起眼,声音里带着一丝期盼,“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匹诺康尼吗?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顾凡却缓缓摇了摇头。理由有二:其一,他自知力量尚微,而梦主歌斐木绝不会容许梦境中出现未知的变量,更何况他与小小鸟这般亲近……
单是那声“顾凡哥哥”,恐怕就足以让那位“大舅哥”用“太初有为”把他按进地上疯狂拷打了。其二——
【宿主,我传送你的时候,发送错误的时空了!咱们得立刻回到正确的时间点,否则要出大乱子。当然,保证下次绝不会再犯滴,一定精准投送!】
脚步声由远及近,夹杂着“知更鸟小姐”的呼唤声,越来越清晰。顾凡知道,分别的时刻到了。
他轻轻开口:“小小鸟,我该走了。”
知更鸟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不舍几乎要从眼中溢出来:“这么快?要不……先来我的飞船上吧,你想去哪里,我送你!”
顾凡摇了摇头,声音温和却坚定:“不用了。我就要踏上新的开拓之旅——现在就得离开。”
小小鸟忽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
情感向来难以言喻——有些人相伴一生却形同陌路,有些人只因一面之缘,便从此念念不忘。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顾凡的身影渐渐变得虚幻,自下而上化作细碎的光点,仿佛星辰消散前的余晖。知更鸟虽不明白他是如何做到的,却真切地感受到——他真的要离开了。
顾凡不愿让离别浸满伤感,于是垂下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甚至还轻轻眨了下眼,许下一个约定:
“小小鸟,我得走啦。下次见面,我带你去开拓——好不好?”
知更鸟眼中蓄着泪光,微微哽咽着点头:“好……一言为定。”
最后一点轮廓也化作光粒飘散。她伸手想去挽留,那些光点却从指缝间溜走,如同握不住的星光。
知更鸟最终被家族接回,继续她的歌星之路,并渐渐成为寰宇中无人不晓的第一歌姬。而在这条星途上,她心中多了一份支撑——因为顾凡说过,小小鸟的歌声,会为他人带来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