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峡，甘新交界。
这里是河西走廊的尽头，也是通往西域的第一道鬼门关。
两支大军，隔着一道界碑，在铁道边遥遥对峙。
东边，是苏柳昌的血狮独立军。清一色的废土风改装美式卡车，车上站着一群吊儿郎当但杀气腾腾的玩家。
西边，则是赫赫有名的“新疆王”盛世才的卫队。
不得不说，盛世才确实有狂的资本。
十几辆苏制ba-6重型装甲车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口昂起，后面跟着整齐划一的骑兵队，手里清一色的莫辛纳甘步枪，就连军官腰里别的都是苏制托卡列夫手枪。
在这个年代的中国西北，这身装备足以横着走。
“这就是盛世才？”
林四野趴在一辆卡车的驾驶室顶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举着望远镜啧啧称奇。
“装备不错啊，全是老毛子的现役货。看来斯大林没少在他身上下本钱。”
“那是。”
旁边的风无痕擦着手里的波波沙，“这位可是号称‘盛斯大林’的主儿，现在正跟苏联打得火热呢。不过……”
他冷笑一声，“历史书上说，这货就是个顶级投机分子，变脸比翻书还快。”
正说着。
对面的阵营里驶出一辆黑色的吉斯轿车，车头上插着两面旗帜。
苏柳昌整理了一下风纪扣，从那辆由马步芳的座驾改装成的指挥车上走了下来。
“走吧。”
苏柳昌淡淡道，“去会会这位西北的前辈。”
两方人马在界碑前的空地上碰了头。
盛世才从车里钻出来。
他四十多岁年纪，身材魁梧，留着两撇修剪得极好的八字胡，身上穿着一套仿苏式的将官制服，胸前挂满了勋章。
他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用一种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苏柳昌。
年轻。
太年轻了。
这是盛世才的第一印象。
“你就是那个在兰州搞公审的苏柳昌？”
盛世才开口了，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傲慢，“年轻人，火气不小啊。马步芳虽然是个混蛋，但好歹也是国民政府任命的省主席，你就这么把他崩了，也不怕南京那位怪罪？”
这是下马威。
他在提醒苏柳昌，这里是西北，讲的是资历，讲的是政治。
苏柳昌笑了笑，既没有行军礼，也没有卑躬屈膝。
“盛督办说笑了。”
苏柳昌从兜里掏出烟盒，自己点了一根，并没有递给盛世才的意思。
“马步芳是人民公敌，我崩了他，是替天行道。至于南京那位……”
他吐出一口烟圈，眼神玩味。
“连盛督办都不怕南京，我怕什么？”
盛世才的脸色微微一沉。
这小子，嘴挺硬。
“苏军长。”
盛世才背着手，往前走了一步，压低了声音，“明人不说暗话。伊万诺夫同志联系过我了，说要借道新疆给你运物资。”
“我盛某人也是革命拥护者，借道没问题。”
“但是。”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新疆的情况复杂，路不好走。这一路上的安保、运输、损耗，都要我盛某人操心。”
“而且，我作为西北的老前辈，有责任指导你们这些后辈。物资到了新疆，怎么分配，怎么运，得听我的。”
图穷匕见。
他是想截胡，或者是想把这条补给线捏在自己手里，把苏柳昌变成他的附庸。
苏柳昌还没说话。
后面那辆吉斯轿车的后门开了。
一个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苏联人走了下来。
正是苏联特使，伊万诺夫。
盛世才脸上的傲慢瞬间消失，堆起了一脸热情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伊万诺夫同志！您怎么下来了？这点小事我跟苏军长交代一下就行……”
然而。
让他尴尬的一幕发生了。
伊万诺夫仿佛没看见盛世才伸出的手一样，直接绕过了他。
径直走到了苏柳昌面前。
啪！
伊万诺夫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苏式军礼。
“达瓦里氏苏！”
伊万诺夫的语气里充满了尊敬，甚至是一丝敬畏，“莫斯科电报！斯大林同志对您送来的‘礼物’非常满意！非常震惊！”
这一幕，把盛世才看傻了。
达瓦里氏（同志）？
斯大林同志亲自过问？
而且看伊万诺夫这态度，怎么感觉苏柳昌才是老大哥，他盛世才像个路人甲？
“伊万诺夫同志，这是……”盛世才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盛督办，你可能不知道。”
伊万诺夫转过身，表情变得严肃，“苏军长是我们苏联人民最尊贵的朋友。”
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小心翼翼地递给苏柳昌。
苏柳昌接过文件，随手翻了翻，然后展示给盛世才看。
那是俄文文件。
但最下面那个红色的签名，盛世才认识。
那是斯大林的亲笔签名。
而文件的标题大致是：《关于引渡日本战犯谷寿夫及提供全面军事技术援助的最高指令》。
谷寿夫？
日军第六师团的指挥官？
苏柳昌竟然抓住了谷寿夫？而且把他当做筹码送给了苏联？
盛世才是个聪明人，更是个政治生物。
他瞬间就明白了这份文件的分量。
苏日之间，从沙皇时期打到苏维埃，都没有击毙过一个日军将军，更不要说活抓了！
苏联现在正担心日本在远东搞事，急需了解日军的高层情报。苏柳昌送去的不仅仅是一个战犯，而是日军的核心机密。
这种功劳，这种关系，哪里是他靠喊几句口号能比的？
在苏联人眼里，苏柳昌是能改变战局的棋手。
而他盛世才，充其量只是个看大门的。
冷汗，顺着盛世才的鬓角流了下来。
刚才那股子“西北王”的傲气，瞬间被风吹到了秦淮河。
如果得罪了苏柳昌，那就是得罪了斯大林。
他这个“新疆王”，随时可能被换掉。
“哎呀！苏老弟！”
盛世才那张僵硬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出了菊花般的笑容。
他上前一步，一把握住苏柳昌的手，用力地摇晃着，仿佛那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误会！都是误会啊！”
“我刚才那是试探！毕竟这西北局势复杂，我不替老弟把把关怎么行？”
“没想到老弟竟然立下如此盖世奇功！抓住谷寿夫，那是给咱们全华夏长脸啊！”
这变脸速度，看得后面的林四野和风无痕目瞪口呆。
“绝了。”
林四野喃喃自语，“这演技，奥斯卡欠他一个小金人。”
苏柳昌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那物资的事……”
“全包在我身上！”
盛世才把胸脯拍得震天响，“从霍尔果斯到酒泉，我派专人护送！谁敢拦车，我盛世才枪毙他全家！”
“而且，为了表示对老弟的支持，我决定！”
盛世才咬了咬牙，像是下了血本，“我个人再支援贵军两百吨汽油，外加五百匹伊犁马！”
他在买平安。
也是在交投名状。
苏柳昌笑了。
他知道盛世才是条喂不熟的狼，但至少现在，这条狼得给他乖乖看门。
“那就多谢盛大哥了。”
这一声“盛大哥”，叫得盛世才骨头都轻了二两。
“好说！好说！”
“走！我在行辕备了烤全羊和伏特加，咱们兄弟今天不醉不归！”
……
当晚，酒泉城内灯火通明。
刚才盛世才喝多了，拉着苏柳昌称兄道弟，甚至还想拜把子。
送走盛世才，苏柳昌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忙碌的车队。
一辆辆满载着苏联物资的卡车，正在连夜驶入酒泉。
那是武器，是弹药，是机床，是华夏的希望。
“军长。”
伊万诺夫端着酒杯走过来，用生硬的汉语说道，“莫斯科那边让我问您，那个谷寿夫……什么时候交接？”
“明天。”
苏柳昌转过身，眼神冰冷。
“让你们的人来提人吧。”
“榨干他的情报后，他的命，还得留给金陵的冤魂。”
伊万诺夫愣了一下，随即郑重地点了点头。
“明白。我们会让他……‘因病去世’的。”
风，呼啸着穿过玉门关。
苏柳昌看向东方的夜空。
西北已定，通道已开。
接下来。
该往东看了。
“外面有什么动静吗？”苏柳昌问道。
阴影里，负责情报的苏半仙走了出来。
“有。”
“鬼子急了。”
“抗联那边说，华北方面军已经在集结，据说冈村宁次亲自挂帅，目标直指咱们的根据地淳化。”
苏柳昌将手里的烟头掐灭。
“来得好。”
“刚拿了新装备，正好拿这位‘华北王’来祭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