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城,临江的北面城墙不远处,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贴着田坎,小心翼翼地挪动着。
陈凯缩着脖子,江风跟刀子似的,刮得他脸颊生疼。
之前的热血,此刻已经被这刺骨的寒风吹得一点不剩。
他抬眼望了望前方守备森严的城门,高大的门楼上,鬼子的屁帘儿头盔跟地里冒出来的蘑菇似的,一茬接着一茬。
射击口、机枪位,一应俱全。
就在陈凯琢磨着是不是该换个地方,找个矮点的墙头试试能不能翻进去时,城门那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南边震天的炮火声,如同滚雷一般,清晰地传到了这边,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城墙上的鬼子显然也慌了神,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后边望,军官的咒骂声和命令声此起彼伏。
紧接着,更让陈凯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城门前,那两个班负责守门的鬼子,竟然开始手忙脚乱地搬开充当路障的沙袋和拒马。
沉重的城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缓缓向内洞开。
一队队荷枪实弹的鬼子,如同被捅了窝的蚂蚁,争先恐后地从城门洞里涌了出来,根本不往南边战场的方向去,反而径直朝着江边的方向跑去。
陈凯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猛地转头,目光越过江边的芦苇荡,投向宽阔的江面。
距离太远,他看不清江上有没有船。
但冬日枯败的芦苇丛,根本遮不住那地平线上如同森林般密密麻麻耸立着的桅杆。
“我操!”他忍不住低骂一声,立刻手忙脚乱地打开了通讯频道,扯着嗓子就吼了起来。
消息发出的瞬间,城南,一头钢铁巨兽刚刚碾碎了最后一道防线,冲进了镇江城内。
巴尊布鲁德的虎式坦克,如同一只挣脱了牢笼的猛虎,一头扎进了混乱的街道。
通讯频道里,陈凯那声嘶力竭的吼叫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巴尊布鲁德的眉头狠狠一跳。
跑路?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脸上的笑容无比狰狞。
想跑?问过老子没有!
“刘绍元!给老子轰!冯鑫宇!机枪给老子吼起来!对着鬼子最多的地方,给老子狠狠地打!”
虎式坦克在狭窄的街道上横冲直撞,炮塔上的机枪和车体的机枪同时喷吐出火舌,将街道两侧试图反击的鬼子扫倒一片。
碾扁几具鬼子的尸体,坦克在一个街口猛地急停。
然后,驾驶员白铁匠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巴尊布鲁德的瞳孔,也在一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街口的另一端,是一片开阔的空地。
空地上,赫然是一个庞大的鬼子重炮阵地。
六门九六式150毫米榴弹炮,如同一群匍匐的钢铁巨兽,炮衣已经被掀开,露出了狰狞的炮身。
那些鬼子炮手显然也没想到,一辆华夏仙兵的坦克会这么快就冲到他们的脸上。
短暂的慌乱之后,一个鬼子军官拔出指挥刀,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咆哮。
炮手们如梦初醒,疯了一样转动着炮座和方向机。
沉重的炮身缓缓放低,六个黑洞洞的炮口,带着死亡的气息,齐刷刷地调转过来,对准了巴尊布鲁德的虎式坦克。
“我操!快退!铁匠!快退!”
巴尊布鲁德的吼声,在他的通讯频道里,成了最后的绝响。
鬼子炮手们的动作快到了极致。
几乎就在炮口瞄准的瞬间,指挥官的军刀,便重重劈下。
“轰!轰!轰!轰!轰!轰!”
六门重炮,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怒吼。
跟在后面的灰原哀,刚刚驾驶着自己的虎式坦克冲进城门,就看到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六枚大口径炮弹,拖着凄厉的尖啸,几乎覆盖了整个街口。
其中两发,精准地砸在了巴尊布鲁德那辆虎式坦克的正面和炮塔之上。
“轰隆——!!!”
一团无比绚烂的巨大火球,猛地在街口炸开。
刺目的白光,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恐怖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手,将街道两侧的房屋瞬间撕裂,无数砖石瓦砾被抛上天空,又如下雨般落下。
那辆不可一世的虎式坦克,那辆硬扛了无数炮弹都毫发无伤的钢铁巨兽,在150毫米榴弹炮的直击面前,脆弱得如同一个玩具。
整个车体被巨大的力量从中间撕裂,炮塔被炸飞上天,旋转着砸进旁边的民房里,燃起熊熊大火。
炫目的爆炸过后,原地只剩下一堆燃烧着的扭曲废铁。
灰原哀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状若疯魔。
他指挥着虎式坦克,一头撞进了旁边的民房里。
“轰!”
脆弱的砖墙,在五十多吨的钢铁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
虎式坦克如同一头彻底暴怒的史前巨兽,撞塌一面又一面的墙壁,碾过无数桌椅床铺,在城内拉出一条由废墟组成的直线,如摧枯拉朽,直直地插向鬼子重炮阵地的侧方。
重炮阵地上,那些刚刚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鬼子炮手,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散去,就听到了侧方传来的恐怖轰鸣。
他们惊恐地转头,正看到一头钢铁猛兽撞塌了最后一面墙壁,带着满身的烟尘和杀气,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八嘎!快!转动炮口!快!”
鬼子指挥官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挥舞着指挥刀,声嘶力竭地吼着。
可重炮的转向速度哪里跟得上坦克的冲锋。
看着那些已经来不及逃跑的鬼子重炮,灰原哀的小脸上满是冰冷的杀意。
“机枪!开火!撞过去!给老子把这些铁疙瘩全部压成废铁!”
虎式坦克一边疯狂扫射,一边直直地朝着重炮阵地的中央冲了过去。
面对这冲过来的巨兽,鬼子们彻底陷入了绝望。
求生的本能,被武士道那套变态的洗脑彻底压垮。
“天闹黑卡!板载!”
幸存的炮手和卫兵,纷纷从腰间解下手榴弹,拉开引信,扛在肩膀上,疯了一样朝着坦克的履带下面钻去。
他们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帝国拦住这头恶魔!
灰原哀的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热血腾腾的杀气。
坦克碾过第一个鬼子的身体,只感觉车身微微一震,仿佛用手撵爆的跳蚤。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在接连碾死了十几只悍不畏死的“跳蚤”之后,一连串剧烈的爆炸,终于在坦克的履带下方响起。
“轰隆!”
车身猛地一震,向左侧一歪。
坦克的履带,终究还是被炸断了。
整辆坦克按着惯性往前滑了一段,停了下来。
“成功了!”
幸存的鬼子们发出一阵狂喜的欢呼,随即,更多的鬼子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蜂拥而上,爬上了这头被困住的巨兽。
然而,他们的欢呼声还没落下。
“轰!”
虎式坦克那根长长的炮管,猛地喷吐出火光。
一枚炮弹精准地命中了一门九六式榴弹炮,将其炸成了一堆零件。
坦克上的鬼子们疯了,他们拿着手里的工兵铲和推弹杆,对着潜望镜和所有的观察窗口,死命地猛戳猛砸,发出“叮叮当当”的乱响。
可坦克里的炮手,根本不理会这些趴在身上的苍蝇,机械地装弹,开炮,再装弹,再开炮。
“轰!”
“轰!”
一门又一门的鬼子重炮,在近在咫尺的炮击中,化作一团团绚烂的烟火。
当最后一门重炮也被炸毁时,坦克里的灰原哀,才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在座椅上。
他知道,这回是栽在这里了。
外面的鬼子越来越多,坦克也开不动了,他们插翅难飞。
但是,坦克绝对不能留给鬼子。
“兄弟们,把剩下的炮弹弹头都搬过来,堆在一起。”
灰原哀的声音,在坦克里平静地响起。
车组里的其他几名玩家,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默默地行动起来。
他们将所有能找到的爆炸物,全都堆在了炮弹弹头的下面,甚至把自己身上最后几颗手榴弹也塞了进去。
所有人围着那堆死亡之物,相视一笑。
灰原哀看着潜望镜外那些还在疯狂砸着坦克的鬼子,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他伸出手,在引信上猛地一拉,嘴里骂出了最后一句话。
“操你妈的小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