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金步南一行人总算摸到了句容城下。
这城墙,目测快有九米高。
金步南心里忍不住骂娘,怪不得北方的草原民族打仗,都喜欢围而不攻,硬啃这玩意儿,牙都得给你崩掉几颗。
城门楼子上,挂着两个灯笼,昏黄的光线下,能隐约看到几个鬼子哨兵抱着枪,来回踱步。
城墙的垛口后面,也时不时有半个脑壳在探头探脑,像个地鼠一样,警惕地扫视着城外的黑暗。
城里有鬼子,而且看这戒备森严的架势,数量还不少。
就是不知道,这占地三百多亩的小小县城里,到底塞了多少头鬼子。
金步南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出发前,粟大将那张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脸。
“同志们,这次的任务,不是攻城,而是侦察和骚扰。”
粟大将用树枝在地上画着简易的地图,语气严肃。
“我们要执行的,是‘熬鹰’战术。目的,就是让城里的鬼子睡不成一个安稳觉,让他们时刻处于精神紧张的状态。人在刚睡下不久的时候被吵醒,起床气是最大的,也最容易犯错。”
鬼子们这会儿,应该刚睡下没多久吧。
金步南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南哥,让我去吧!”
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陈凯从旁边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
他刚刚在陈家庄炸墙炸出了感觉,此刻正处于一种“老子是爆破之王”的奇妙自信中。
“这城墙,看上去比那汉奸家的院墙结实不了多少,交给我,保证给它开个大口子!”陈凯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金步南斜着眼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可拉倒吧,就你那点功勋值,够换几颗手榴弹的?省省吧你。”
陈凯嘿嘿一笑,脸皮厚得跟城墙有得一拼。
“南哥,你看你这话说的,咱们谁跟谁啊!”
说着,他那两只手就跟长了眼睛似的,极其自然地就往金步南的腰间摸去,一把就薅下了挂在金步南武装带上的两颗德制长柄手榴弹。
“卧槽!你狗日的干什么!”金步南大惊,反手就是一肘。
陈凯灵巧地一躲,动作却没停,又顺手从旁边另一个玩家身上摸走了三颗。
“兄弟们,江湖救急!江湖救急啊!等炸开了城墙,有的是功勋!”
他一边喊着,一边如同过境的蝗虫,在几个相熟的玩家身上连摸带掏,眨眼间,怀里就抱了满满一捆,足有十几颗手榴弹。
被他“光顾”过的玩家们,一个个是又好气又好笑,对着他那上蹿下跳的身影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老子刚换出来的手榴弹啊!还没捂热乎呢!”
陈凯顶着满头的包,抱着那捆沉甸甸的手榴弹,脸上却露出了占了大便宜的满足笑容。
他大手一挥,颇有几分大将风范。
“兄弟们,想跟着我吃肉的,来!”
十几个同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玩家,默默响应着,跟着陈凯,分散成几个小组,借着夜色的掩护,猫着腰,哼哧哼哧地朝城墙根下摸去。
金步南看着他们那鬼鬼祟祟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起了自己的狙击枪,准备给他们压阵。
夜风,很冷。
陈凯一行人,屏住呼吸,动作轻得像一群偷鸡的黄鼠狼。
眼看着离那冰冷的墙根,只剩下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就在这时,队伍中间一个玩家的脚下,突然响起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声音不大,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几个玩家都是一愣,还没想明白这是什么声音。
下一秒,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解答了他们所有的疑惑。
“轰隆——!!!”
一团橘红色的火球猛然腾起,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泥土和碎石,向四周席卷开来!
那个踩到地雷的倒霉蛋,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当场就化作一道璀璨的白光,原地升天。
站在他旁边的陈凯,只觉得右半边身子像是被一头疯牛狠狠撞了一下,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掀飞出去。
无数滚烫的钢珠,瞬间射穿了他的右肩和右侧小腿,带起一串血花。
剧痛?
不存在的。
由于痛觉感知系统早就被他调到了最低的1,陈凯只感觉到右半身一阵酥麻,瞬间失去了力气。
万幸的是,他死死抱在怀里的那捆手榴弹,居然没有被引爆。
陈凯就势在地上滚了两圈,卸掉了身上的力道,狼狈地趴在了地上。
这声突如其来的爆炸,就像是捅了马蜂窝。
城墙上,瞬间响起了一片叽里咕噜的日语叫骂声。
紧接着,“唰!唰!唰!”
一台又一台雪亮的探照灯接连亮起,开始在城墙下疯狂扫射。
“八嘎!在那边!”
一个鬼子军官尖叫着。
一道光柱,精准地锁定了一个正准备从地上爬起来的玩家。
“哒哒哒哒哒!”
城墙上的机枪,毫不犹豫地喷吐出火舌。
那个被照到的玩家,瞬间被打成了筛子,身体抽搐了两下,也化作了白光。
剩下的玩家们顿时乱作一团。
“快散开!找掩护!”
慌乱中,又一个倒霉蛋的脚下,再次传来了那声死神的“咔哒”轻响。
“轰!”
又是一团火光爆开,伴随着两道冲天而起的白光。
城墙上的鬼子见状,笑得更加猖狂了,机枪扫射得愈发肆无忌惮。
陈凯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右半边身子完全使不上力,探照灯的光柱几次从他身上扫过,都因为他趴着不动,侥幸没有被发现。
他咬了咬牙,看着不远处那片坚实的墙根。
都到这里了,怎么能放弃!
老子可是要在南哥面前证明自己的男人!
一股邪火从心头涌起,陈凯也顾不上身上的伤了。
他左手死死地抱着那捆手榴弹,用还能动的左半边身子,在地上奋力一拱。
一下,又一下。
他就这样像一条笨拙的毛毛虫,在地面上艰难地蠕动着,迎着随时可能扫来的探照灯光和致命的子弹,一拱一拱地,执着地,朝着那片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城墙根,缓慢而坚定地推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