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南,五十公里外。
倭寇华中方面军临时搭建的指挥部里,几盏昏黄的马灯,忽明忽灭,将松井石根那张布满阴云的脸,映照得如同庙里的小鬼。
“啪!”
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报,被松井石根狠狠地拍在地图上,震得桌上的茶杯嗡嗡作响。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帐篷里,显得格外刺耳。
坐在他对面的朝香宫鸠彦亲王,虽然依旧维持着皇室成员的端庄仪态,但那微微收紧的指节,和紧抿的嘴唇,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松井君,情报确认无误?”
朝香宫鸠彦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冷且干涩。
旁边侍立的参谋长身体一颤,连忙躬身回答。
“哈依!亲王殿下,司令官阁下!根据多方情报汇总,第六师团……第六师团确实已经全员玉碎,师团长谷寿夫中将、参谋长下野一霍少将,金陵城中被俘后,下落不明……”
参谋长越说声音越小,脑袋几乎要埋进胸口里。
一个满编的甲种常设师团,帝国陆军的骄傲,就这么在短短一天之内,人间蒸发了。
这简直是大东亚战争以来,大菊花皇军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松井石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参谋长。
“玉碎?被俘?这些都不是重点!本司令官想知道,那些支那军,那些诡异的白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哈依!”
参谋长被这声咆哮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地翻开另一份文件,声音带着哭腔。
“根据……根据幸存者的零星报告,以及后续侦查部队的观察,与我军交战的支那部队,极为诡异。他们悍不畏死,中弹后……中弹后会化作一道白光消失,而后又会重新出现在战场上,仿佛……仿佛是不死之身!”
“不死之身?”
朝香宫鸠彦亲王喃喃自语,一向高傲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迷茫。
“八嘎呀路!”
松井石根一把抓起桌上的指挥刀,猛地劈在地图上,将南京城的位置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什么不死之身!在沪上怎么没有遇上,反倒到了支那首都才出现,这分明是支那人自古相传的妖术!是邪法!”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在帐篷里来回踱步。
“难怪,难怪攻城如此不顺!原来是支那的国运在作祟!是那些藏在深山里的方士和尚,在用邪术护着这座古都!”
松井石根的脑子里,各种关于华夏神秘主义的传说,此刻全都涌了上来。
什么撒豆成兵,什么呼风唤雨,什么奇门遁甲。
这些以往被他嗤之以鼻的东西,现在看来,竟然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可怖。
朝香宫鸠彦亲王的脸色也愈发凝重。
作为近亲结婚的纯正血统皇室成员,他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远比这些职业军人要信得多。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金陵城城东,那片被标记为“故宫”的区域。
“松井君,或许你说得对。支那的底蕴,远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天皇陛下登基前,曾有阴阳师预言,华夏有龙脉支撑国运,非外力可破。”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莫名的寒意。
“如今看来,预言成真了。临进军华夏前,陛下说有一块镇宫石在金陵故宫,是前明朝的开国皇帝用来镇压金陵龙脉的神物。此物不除,我大菊花皇军的武运,恐怕会在此地受到压制。”
松井石根猛地停下脚步,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亲王殿下英明!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他快步走回桌边,抓起电话。
“命令!立刻加速天皇陛下钦定的‘八纮一宇塔’计划!特高课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潜入南京城,将故宫里的那块石头,给本司令官偷运回日本!用它来镇住华夏的国运和仙术!”
挂断电话,松井石根的眼神重新变得狠厉起来。
“光是镇压还不够,我们还需要反制!”
他看向朝香宫鸠彦。
“我请求亲王殿下,以您的名义,向国内发出邀请,请九菊一流的风水大师,田中智学和尚,即刻来华!支那人有方术,我们大日本帝国也有阴阳道!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邪法厉害,还是我们的风水秘术更胜一筹!”
“好!”
朝香宫鸠彦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脸上恢复了一丝冷酷的镇定。
“田中大师那边,我亲自去电。但是,松井君,法术归法术,皇军的正面攻势,绝不能停!”
“哈依!”
松井石根重重顿首,转身对参谋长下达了一连串命令。
“命令!第一一四师团,从邑江门方向进攻!第十六师团,从安西门方向进攻!命令第十师团、第十八师团以及上海派遣军所有部队,加速推进!三天之内,必须完成对南京城的四面合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的声音在帐篷里回荡,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疯狂。
“另外,传我命令!必要之时,可不计一切手段,摧毁城内支那军的抵抗意志!包括……使用毒气弹!”
“哈依!”
参谋长一个激灵,大声应诺,转身快步跑出了帐篷。
……
与此同时,邑江门外,鬼子第一一四师团的临时营地。
师团长沼田德重中将,正捏着一份刚收到的电报,气得浑身发抖。
“八嘎!松井那个老糊涂!他这是要让我们去送死!”
沼田德重一脚踹翻了身边的火盆,滚烫的炭火洒了一地,吓得周围的参谋军官噤若寒蝉。
“夜间总攻?他知不知道现在部队是什么情况?”
沼田德重指着帐篷外,那黑漆漆的雨夜,破口大骂。
“帝国的伙食太好了!士兵们天天吃精米,一个个都得了夜盲症,晚上连路都看不清!脚上长满了脚气,走一步都钻心疼!这种状态,你让他们去夜袭支那人的坚固阵地?还是那些会妖术的支那军队?他这是想让我沼田德重,步谷寿夫的后尘吗?”
他越骂越气,感觉整个方面军司令部都疯了。
从上海一路打过来,顺风顺水,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一个第六师团说没就没了,现在竟然还要让他们这些病号去填坑。
一名大佐参谋小心翼翼地凑上前。
“师团长阁下息怒……方面军的命令,我们……我们不能违抗啊……”
“违抗?”
沼田德重冷笑一声,将电报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我当然不会违抗命令!方面军让我们进攻,我们就进攻!”
他走到地图前,拿起红蓝铅笔,在邑江门附近画了一个圈。
“命令部队,立刻在城门外两公里处,就地扎营!把所有的炮兵联队都给老子拉过来,护在营地正中心!修筑工事,挖好防炮洞!”
参谋们都愣住了,这不是进攻,这是在安营扎寨啊。
“师团长阁下……这……”
沼田德重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阴狠的光。
“那些妖兵,不都躲在城里的中央医院吗?”
他拿起另一份电报,那是方面军关于授权使用特殊武器的命令。
“既然他们不出来,那我们就‘请’他们出来。”
他用铅笔重重地点在地图上中央医院的位置。
“给炮兵联队下令,测算好射击诸元,目标,中央医院!把我们带来的所有‘宝贝’,都给老子准备好!”
他口中的“宝贝”,正是国际公约明令禁止的毒气弹。
“先用炮火把那片区域犁一遍,然后再用毒气弹!我不管他们是什么妖魔鬼怪,在毒气面前,都得给老子乖乖现出原形!”
沼田德重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去他妈的夜袭,去他妈的总攻。
老子就在这里,隔着几公里,用大炮和毒气跟你们玩。
我倒要看看,你们的妖术,能不能挡得住帝国的化学武器!
几乎在同一时间,数十公里外的安西门方向。
第十六师团师团长,中岛今朝吾中将,也收到了同样的命令。
他的反应和沼田德重如出一辙。
在一阵暴跳如雷的咒骂之后,中岛今朝吾也下达了几乎一模一样的指令。
“原地扎营!把炮兵联队给我当宝贝一样供起来!”
“目标,金陵城,中央医院!”
“告诉炮兵,把所有的赤筒和绿筒都给老子搬出来!我要让金陵城里,连一只会喘气的老鼠都活不下来!”
两个同样被逼急了的师团长,在相隔甚远的不同地点,不约而同地做出了最阴损、也最怯懦的选择。
他们不敢用自己的士兵去和那些神出鬼没的“白光”硬碰硬,便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些被密封在铁罐里的致命气体上。
夜色中,两个鬼子师团的营地里,灯火通明。
无数士兵在军官的呵斥下,开始紧张地构筑防御工事。
一门门大口径榴弹炮被推上阵地,黑洞洞的炮口,在雨夜中无声地昂起,遥遥指向金陵城的方向。
一箱箱印着骷髅头标志的木箱,被小心翼翼地从卡车上搬运下来,送进了炮兵阵地的弹药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