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找到食堂后,秦雾娆就成了这里的常客。一方面是因为灵谷馒头和简单却蕴含微弱灵气的菜肴确实对她这具尚未辟谷的身体大有裨益;另一方面,则是她发现,守着这食堂的松老,是个妙人。
松老似乎永远都不慌不忙,不是在慢悠悠地扫地,就是在灶台前不紧不慢地准备餐食。他话不多,但脸上总带着和煦的笑意,看向秦雾娆的眼神,如同看自家晚辈,带着几分包容与慈祥。
秦雾娆嘴不甜,但胜在态度诚恳,吃饭从不浪费,吃完还会主动帮忙收拾碗筷,擦拭桌椅。一来二去,这一老一少便熟稔起来。
这日,秦雾娆啃着松老特意给她留的、烤得外焦里嫩的灵薯,满足地眯起眼,含糊不清地赞道:“松老,您的手艺真是这个!”她翘起大拇指:“我感觉就冲这口吃的,我也得在宗门多待几年。”
松老坐在门槛上,拿着他的老烟杆吧嗒着,闻言呵呵一笑:“小丫头倒是会说话。宗门人少清静,就你们几个娃娃,老头子我也乐意给你们弄点吃的。”
秦雾娆顺势问道:“松老,您在宗门很多年了吧?我看咱们忘情宗……地方挺大,就是人少了点。”她措辞尽量委婉。
松老吐出一口烟圈,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带着些许追忆:“很多年喽……久到都快记不清喽。是啊,现在人是少了,想当年,忘情宗最鼎盛的时候,这问道峰上上下下,弟子数千,殿宇连云,前来拜山的人能从山门排到青岩城外去。那可是这片仙域当之无愧的魁首!”
“数千弟子?”秦雾娆瞪大了眼睛,差点被灵薯噎住,她实在无法将松老描述的场景与眼下这清冷、甚至有些破败的景象联系起来。
“那……后来怎么会……”
“盛极而衰,乃是常理。”松老叹了口气,烟雾缭绕中,他的神情有些模糊:“咱们忘情宗的立宗根本,与别派不同,并非专注于五行术法或剑道体魄,而在于一个‘情’字。”
“情?”秦雾娆心中一动,想起了典籍阁里那些语焉不详的记载。
“不错。”松老点头:“开山祖师‘忘情真人’,乃是一位惊才绝艳的不世奇才。她所创的‘情道’,并非世人所误解的绝情绝欲,恰恰相反,她是洞悉世间情爱、执念、欲望的本质,驾驭七情六欲,最终超脱于一切情感束缚之上,得大自在、大逍遥。
秦雾娆听得入神,这不正和她那“母单破万情”的被动技能有点异曲同工?虽然她距离“驾驭”和“超脱”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洞悉”嘛……旁观者清也算吧?
“祖师当年,凭此道纵横寰宇,神通莫测。据说她一笑可令山河春回,一怒可使星辰陨落,并非靠蛮力,而是因其已触及‘情’之法则本源。”松老语气中充满敬仰,但随即又化为唏嘘:“可惜,后世弟子,资质心性皆远不及祖师。许多人误解了‘忘情’真意,以为是要斩断情丝,泯灭人性,变得冷酷无情。结果画虎不成反类犬,要么走入歧途,心智扭曲;要么修炼停滞,难有寸进。加之此法本就艰深晦涩,对天赋要求极高……久而久之,宗门便渐渐没落了下来。到你们师父这一代……唉,能守住这祖师基业,已是不易了。”
秦雾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难怪酒仙子师父整天醉醺醺的,教学全靠一句“自己悟”。这并非完全不负责任,而是因为这“情道”根本没法用常规方法教!懂了就是懂了,不懂,说破天也没用。
这让她对那位只见了一面就忙着喝酒的师父,多了几分理解,甚至觉得那“自己悟”三个字,似乎也蕴含着某种无奈的深意。
“那松老,这‘情’具体该怎么修?洞悉、驾驭、超脱……听起来太玄了。”秦雾娆忍不住追问。
松老摇摇头,敲了敲烟杆里的灰:“这就非老头子我能知晓的了。我就是个做饭扫地的,打打杀杀、悟道修行的事儿,可不擅长。祖师的传承核心早已遗失大半,剩下的,或许就在这宗门的某个角落,等着有缘人去发现吧。”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着秦雾娆,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小丫头,你灵魂特殊,心思澄净,或许……与这忘情宗有缘也未可知。” 说完,他便拎着扫帚,慢悠悠地转到后院去了,留下秦雾娆一人,对着空荡荡的膳堂发呆。
灵魂特殊?是指她来自异世吗?
松老看出来了? 还有,与忘情宗有缘……是指她这个被鉴定为五行废灵根的人,反而可能适合修炼这连松老都觉得玄乎的“情道”? 信息量有点大,秦雾娆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剩下的半个灵薯,又抬头望了望膳堂外云雾缭绕、却掩不住寂寥的忘情宗山景。
开山祖师是情道大能……宗门因后人误解真意而没落……自己灵魂特殊……可能与宗门有缘…… 这些线索串联起来,让她心中隐隐生出一个模糊的念头。
难道她穿越到此,加入这个看似最没前途的忘情宗,并非偶然? 重振宗门? 这目标听起来太宏大,太不“路人甲”了。 但如果是探寻那条适合自己的、名为“情道”的路,顺便……让食堂一直开下去,好像也不错?
她三两口吃完灵薯,拍了拍手,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管他呢,先把眼前的日子过好。 修炼要继续,哪怕没感觉。
至于那玄之又玄的“情道”……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