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傍晚时分,只听得一片怪风呼啸而起,翻山越岭,吹得树摇枝低,随后幢幢鬼影呼啸而过,踏草而飞,竟是有大群修士,成群结队,秘施神行法咒,御起轻身功法疾驰而过。仿佛受着什么冥冥中的召唤似的,从四面八方,直聚集到江都城郊一处破庙门外。
等这纷纷人影落了地,解了咒,停下脚步,才看清一众人等或文或武,书生武夫,打扮各异,奇形怪状,一眼看出便是野路子杂修,江湖武林人士,不过虽然衣着各异,此刻他们却都把脸皮揭了,一眼望去仿佛戴着血色的面具,仿佛是群打家劫舍的山贼盗匪。
此时这群剥面之人神情肃穆,规规矩矩的,分成两边,排成数列,依次在队列后落座,调息回杰之时竞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一眼望去仿佛散落盘上的棋子,毕恭毕敬,庄严肃穆,仿佛那破庙中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正要随时召见。
吱呀,门开了,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名以丝纱汗巾蒙面,锦绣绸缎遮身的宫妆美妇,提着个麻袋出来,一眼望到居然来了这么多血面之人,分明神情一愣,有些畏惧之色。
好在人群中左右俩个带头的察言观色,心领神会,一齐扑去,直接一个跪地滑铲铲到门口,齐齐拜倒裙下,
“幸不辱命,事已办妥!”
“谨遵法旨,前来觐见!”
那美人被这俩人吓了一跳,险些逃回院子里,不过好歹是忍住了,词也没忘,
“主,主人吩咐,办得好,赏。”
然后只见她取出一张符咒,往麻袋上一拍,就往门口一倒。
稀里哗啦,落出一大堆血色铜钱,倾刻间积成小丘。
带头的赶紧扭头喊,
“感谢至尊!”
于是人群一齐伏地拜倒,齐声唱道,
“圣哉”至尊!万载!
哗啦哗啦,钱如雨下。
神教众们自然都经历过教中论功行赏,也是见怪不怪,就一边唱词,一边等侯奖品准备好了,大家排队上去领血铢钱。不过唱着唱着,众人便发现情况好象不对。
哗啦哗啦,词唱完了,钱还在下
不是,今儿发的钱,是不是有点多啊
一时众人莫名好奇,禁不住偷偷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这一看就尼玛好!家!伙!
金山银山血山,财宝珠玉,金饼银条,堆积如山。
只见那宫妆美人就在那儿提着麻袋,可劲的倒倒倒,琳琅满目五光十色的财宝就哗哗得往外喷喷喷。一时连赞美之声都渐渐停了,满地神教众都结舌瞠目,目定口呆,呆若木鸡得跪在那儿,望着眼前的巨大宝藏,不禁从嗓子眼里发出“咯咯咯咯”母鸡一样的声音。
萧宝琴又倒了一会儿,看看差不多喷光了,把麻袋抖了抖,又伸手进去掏了掏,扔了点钱出来,这才把口袋折一折叠好,冲那俩个已经完全懵逼,呆在原地的带头人道,
“主人说,你们分了吧。”
“分,分了…”
“等,等等”
俩人差点爬不起来,心中一阵困惑,又不敢大声喧哗打扰里屋的至尊,只压着嗓子打探道,“小的敢问圣使,这,这赏赐的数目好象不太对吧?”
“是,是啊,我等不过做了个送货任务,勉强记作一功。如此重赏,如何担待得起…”
萧宝琴瞅瞅他们,
“主人说,本座赏罚分明,等会儿还有用你们的时候,肯出力的兄弟自不会亏待。
至于这些个黄白之物,于修行无用,纯属垃圾。你们想要,自己拣吧。”
“嘶…”
“何等之大器”
一时俩人都给整不会了。
什么叫这些垃圾玩意没屁用?你们要就自个儿捡去吧?这特么是人话吗!?
虽然理确实是这么个理啦,除非你就是专门精炼神罡金悉的修士,否则金银珠宝确实于修行无用。但毕竟这年头中原依然还是金本位的。神罡钱是民间流通的下币,而金银则是朝廷藩国门阀用来大额交易,赏赐储藏的上币。如今商号门阀常用的小金饼大都是一两金,大致可以兑十贯多钱。
而且关键的是,哪怕三大派也没有点石成金的秘法,虽然不会主动兑换藏金,但既然实际上掌握着土地人力资源的门阀士族爱用金器,修士自然也会接受一些贵重金属奇珍异宝,作为交易资源。甚至由于黄金本身不是修炼用的天材地宝,不会被专门的算术追踪查算因果,又方便大额交易兑换修炼材料,因此门阀士族买凶杀人之时,通常也用黄金支付给修士供奉的。
当然,尽管如此,黄金终究是需要再兑换一道,直接把天才地宝和黄金摆在一起二选一的话,确实也没必要搞这么麻烦。可这不是一般人根本搞不到天材地宝么
“赞美!!
“呜呜呜!我生是神教的人!死是神教的鬼啊!”
“感谢至尊!!”“至尊圣明!!”
“排队!排好队啊!”
本来嘛,有关系的都进宫了,有能力的都上山了,沦落到混迹神教的,都是旁门左道的杂修。在中原处处看人脸色,日夜小心谨慎,被魔门魔宫欺辱打压,资源何其有限,修行何其艰难。真想不到今儿时来运转,跟上老板了!
登时一群血脸人纷纷拥上来分钱,那场面就好象一群大妈在抢自助餐上的波龙。
萧宝琴虽是宫里出生的人上人,不过这几年在外奔走,替萧阀连络拉拢各方势力,确实也见了不少世面,而且这种金山银山大家分的场面倒确实是第一次见,自也不露出什么嫌弃的表情,只提着麻袋回到庙里,朝坐在白骨京观上的血影盈盈拜倒,将麻袋捧在手里奉上,
“回禀主人,包清干净了。”
于是那血影微微颔首,把诀一掐,手一指。
只见坠在后院大坑之中的巨大合金货柜忽然洞门大开,而麻袋也漂浮起来,哗哗哗,大风席卷,须臾之间吞入数十个非金非石的古怪圆筒。
萧宝琴规规矩矩得拜在地上,丝毫不敢失礼窥伺。毕竟她还记得之前被乱贼围攻,遭血手掠去,但之后的事便大段记忆空缺,中间凭白丢失了好几天的光阴。
也不知这段日子,自己这羊脂软玉似的身子,到底遭了这魔尊何等玩弄折腾。只能说现在还没缺骼膊断腿,毁了花容月貌,娇躯上也不见留下什么齿痕爪印的,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何况由于是大家族的旁支出身,萧宝琴从小就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自然不会妄想她这点本事能逃离魔爪。总归即便逃回家,不是给宗室藩国的老东西暖床,就是被满身羊骚味的挞虏兵痞揉躏,这么一想委身给神教的法王至尊,为奴作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象也差不到哪去。
于是她也就乖乖认命,只匍匐在至尊脚下,柔着身子祈求怜悯,听凭使唤。
而骨堆之上那血影把那些货都收了,也不收回麻袋,只一挥手,将麻袋以及三枚符纸依次投入萧宝琴掌中。
“南王府你可去过。”
萧宝琴拜倒,
“回主人的话,妾身曾代萧阀送礼,见过南王诸妃,原本此行便要往江都投奔。”
血影点点头,
“从现在起外头的人归你使唤,等会儿叫他们扮作你西昌侯府护卫,送你入城进宫。
你就说途中落难,遭匪盗打劫,幸得家丁护卫救援,夺回了一些天材地宝,愿代表萧家,上供朝廷。到时候你见机行事,若守城大军不让你进,就撕第一张符。若能混进城中,但无法更进一步,就撕第二张。如果他们真肯领你入宝库,就撕第三张符,将袋中奇珍宝藏随意倒一些出来,入库交差便是。只要帮我做成了此事,萧家欠的债就一笔勾销,我保你性命无虞。”
“多谢主人宽容,妾身定将您交待的事情办好。”
得了至尊的吩咐,萧宝琴哪儿敢怠慢,领了符咒出门,找俩个领头的吩咐。
一群神教的才得了好处,自然乐得继续为这位大器至尊办事,当即就从满地金银珠宝中,挑选了些仪仗甲胄,变身换装成护卫家仆模样,甚至就地取材,整了个八台大轿扛着,护送至尊圣使入城。想不到这粗枝大叶的计划进展得还挺顺利。
毕竟那萧宝琴本就是正儿八经的西昌侯府郡主,之前遇难队伍都被屠光杀绝,也没人知道她落到谁手里,到底怎么逃出来的。
何况原本就兵荒马乱,落难的公卿贵族不要太多,早就斯文扫地,有些人真惨的连底裤都没了,她还有一群护卫保护,有个轿子坐坐,自然根本没遇到什么盘查就被恭迎入城。
萧宝琴也谨记吩咐,表示要代表西昌侯府给朝廷上供,为镇压叛军尽一份绵薄之力。
那三公九卿听了也是大喜,只道萧阀不愧是朝廷的忠臣好大的肥羊!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上缴给玄门的供奉叫人劫了还没着落,正焦头烂额之际,这就有人主动来朝廷交数!什么叫忠臣!这就叫忠臣啊!当即三垣大手一挥,给西昌侯发了一大堆奖状表彰,加九锡、冕十旒、授金玺、赤绂、远游冠,开府仪同三司,使持节,称赞他是公侯的表率,国家的栋梁,号召藩国的大家向他好好学习。好象完全忘了不久前这废物才在郢州败军失地丧师几十万人搞得中原门户大开的
总之有奶便是娘,给钱是爸爸,前呼后拥的给萧宝琴安排了好大的宅邸居住,趁机塞了一大堆编制冗馀没人养的内侍女婢,更有化神老太监恭躬敬敬请入南王府中游览,顺便把份子入库落袋为安。于是萧宝琴把符咒一拍,麻袋一倒,依照吩咐倒了一大堆天材地宝入库。
“眶当。”
等老太监们关闭宝库大门,那大堆奇珍异宝忽然翻滚起来,竟聚合起一个人型站了起来,一眼望去简直如变色龙一般。
不错,这招就是血篆神剑一一见!青!山!!
咳咳,好吧,不糊弄人了,这招就是灵虚子掌门真传,青城玉清宫秘笈,非雾非花如影如镜似幻似真大法。
不过其实按照传统玄门的观点,这是标准的旁门左道。说白了就是幻术花活假把戏。
尤其现在虎观隐仙派,强调的是硬桥硬马,真刀真枪的功夫。时时刻刻要求弟子根基稳固道行扎实修为深厚,拼的就是真本事,要修成个六边形战士全无任何短板的超人,才算是玄门中人,真传弟子。但铁蛋也不能否认,这活儿虽然玩得挺花,但也是真的很厉害。
一言以蔽之,此招是灵虚子将种种幻身法,分身法,障眼法,元神法融会贯通,设计出出一套百花缭乱,华丽无比,华而不实的光影特技。营造出一整天视觉欺骗光影特效元神干扰,炫得你目定口呆傻不愣登张口结舌,甚至都分辨不清自己到底何时中的招,何时没中招,然后傻瓜懵逼露出破绽的瞬间,再抽个冷子打一套连招破体破燕破魂,直打得你双足不能落地道体不成人形魂飞魄散形神俱灭为止。
虽然这种先用华丽的技巧眩晕你的杂技战术,同铁蛋那种直来直去,上来就一剑插死你的战斗风格是截然相反的。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杂技确实好用。
当初就这么一招幻术,瞬间逆势反打,直把谢罗四侠吊起来打成鱼腩。
而现在也就是靠这一招,铁蛋才这么无惊无险的,隐身藏形在乾坤麻袋之内,变色幻身在大堆天材地宝之内,顺顺利利得潜入江都南王府宝库了。
好,开始干活吧。
两百六十五万两千斤仙丝,就是三大派都可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