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的死寂被粗重的喘息声和林南星逐渐平息的啜泣声所取代。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浓稠的蜜糖,包裹着疲惫不堪的四肢百骸,让人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空气中依旧弥漫着尘埃、臭氧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那是能量过载后留下的痕迹。
窗外,持续了一整夜的狂风暴雨,不知何时已然停歇。不再是那种令人心悸的、仿佛永无止境的咆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淅淅沥沥的、近乎温柔的尾声。几缕微弱却真实的灰白色天光,顽强地穿透沾满雨水的污浊玻璃,艰难地驱散着房间内的黑暗,将狼藉的景象一点点勾勒出来——散落的手稿、碎裂的木屑、翻倒的推车、以及每个人脸上那混合着恐惧、疲惫和一丝茫然的复杂神情。
“结结束了?”林南星哑着嗓子问,她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擦掉眼泪和灰尘的混合物,露出底下缺乏血色的皮肤。她试着动了一下,浑身肌肉立刻发出酸痛的抗议。
“至少暂时是。”司天辰靠坐在书桌旁,声音同样沙哑。他小心地将收集好的手稿拢在怀里,这些泛黄的纸张此刻重于千斤,既是他们拼死得来的战利品,也是通往更多未知和危险的钥匙。他的目光扫过地板上那道诡异的地毯裂痕,那是空间曾经撕裂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昨晚的疯狂。
雷厉已经站了起来,虽然脚步还有些发软,但职业本能让他率先恢复了行动力。他手中的备用强光手电光柱扫过那扇被撞得稀烂的侧门,又仔细检查了主大门,确认内外都再无那种令人窒息的威胁感。3叶屋 首发“外部威胁解除。但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个房间,这里结构可能不稳定,空气也不好。”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沉稳,仿佛刚才那个顶在最前面与无形之物对抗的人不是他。
楚铭扬挣扎着坐起身,摸索着找到那两块已经彻底黯淡、布满裂纹的逆鳞衍生物和黑曜石板,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收集起来,仿佛捧着易碎的鸡蛋。“能量反应彻底沉寂了核心休眠模式确认。太不可思议了我们居然做到了?”他喃喃自语,眼镜没了,看东西有些模糊,但眼神里却闪烁着一种近乎宗教狂热的兴奋和后怕交织的光芒。他开始下意识地检查自己的设备,尽管大多已经失灵。
苏黎扶着书架慢慢站直,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那冰冷狂暴的恶意洪流退去后,虽然空气中依旧沉淀着柳牧洲遗留的焦虑和专注,以及一丝淡淡的悲伤,但已经变得可以忍受,甚至让她有一种奇怪的“洁净”感。她看向其他四人,一种难以言喻的纽带感在心中悄然滋生。他们共享了最极致的恐惧,也见证了彼此最不堪或最勇敢的时刻。“大家都没事吧?”她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真切的关怀。
“没事才怪”林南星嘟囔着,揉着发痛的手臂和肩膀,“我感觉像是被一辆卡车撞了,然后又拖着跑了好几里地”但她嘴上抱怨着,却还是努力帮着苏黎将最后几页散落的手稿捡起来,递给司天辰。
一种劫后余生的舒缓气氛,开始慢慢冲淡之前的恐惧和紧张。尽管身体疲惫不堪,环境一片狼藉,但活下来的事实,以及彼此间那份刚刚历经生死淬炼出的默契,让他们的关系明显缓和。
“现在想想,”楚铭扬一边试图修复他那个屏幕碎裂的探测器,一边忍不住开口,技术宅的本性开始复苏,“那个过载脉冲的频率调制,简直是神来之笔!苏小姐,你那个‘左旋三分之一单位’的直觉太准了!还有司先生,你怎么想到用那个黑色方块的?那明显是柳牧洲制备的高纯度能量晶格,稳定性极差,但瞬间输出功率”
司天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苦笑:“更多的是运气和绝望下的孤注一掷。手稿上的信息支离破碎,如果不是大家”他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我们任何一个人单独在这里,恐怕都撑不过昨晚。”
雷厉检查完门窗,走回房间中央,沉声道:“现在不是总结的时候。我们需要食物、水、处理伤口,然后彻底检查这栋建筑,确保绝对安全。”他看向窗外,“雨好像快停了,也许很快就能下山。”
提到下山,几人都沉默了一下。下山意味着回到正常世界,意味着告别这噩梦般的一夜,但也意味着分离?以及如何解释这里发生的一切?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但清晰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庄园死一般的寂静!
五人瞬间警惕起来,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
“有人来了!”雷厉瞬间闪到窗边,借着逐渐亮起的天光,小心翼翼地向下望去。只见一辆黑色的、看起来相当专业的越野车,正艰难地碾过泥泞不堪的山路,停在了庄园那扇依旧敞开的铁门外。
一个穿着深色西装、打着领结、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的中年男人从驾驶室下来。他看起来大约五十岁左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冷静和些许对糟糕路况的不满。他打量了一下敞开的铁门和幽深的庭院,整理了一下西装,然后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进来,径直走向主宅大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陈律师又从公文包里取出几份附件,分别递给在场的其他四人。
“柳先生还留下了一些指示性的备忘录,并非硬性法律约束,但他强烈建议”陈律师看向楚铭扬,“楚铭扬先生,柳先生认为您拥有‘非凡的技术直觉和破解难题的热情’,或许能帮助厘清他留下的某些‘技术残局’。”
他看向雷厉:“雷厉先生,柳先生赞赏您的‘专业素养和在压力下保持镇定的能力’,认为此地‘或许需要一位可靠的安全顾问’。”
他看向苏黎:“苏黎小姐,柳先生注意到您对‘非典型性感知现象’的研究,认为您的洞察力或许能感知到他未能记录的‘细微涟漪’。”
最后他看向一脸懵懂的林南星:“林南星小姐,柳先生嗯提及您拥有‘出色的沟通能力和情境适应力’,或许能帮助应对外界的‘好奇与误解’。”
四人拿着各自那份简单的、打印着柳牧洲对他们简短评价和“建议”的备忘录,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荒谬和难以置信。
“柳先生他怎么会知道我们?还知道我们会一起来?”楚铭扬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陈律师推了推眼镜,脸上依旧保持着职业性的平静:“柳先生是一位思维非常缜密且富有远见的科学家。他并未详细解释,只是在他的日程和备忘录中留下了这些指示,要求我在特定时间(即今天清晨)务必抵达棱镜山庄,找到司天辰先生,并‘很可能遇到的其他几位合作者’。至于他如何预知各位的到来和特质,这超出了我的专业范畴。”他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文件齐全,手续合法合规。一切都表明,柳牧洲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他甚至预见到了他们的到来,并且认可了他们?
巨大的意外冲击着每一个人。几分钟前,他们还在为如何下山、如何解释而发愁。几分钟后,他们不仅拥有了这座庞大、诡异、却又蕴含着无尽秘密的庄园的合法使用权,更被那位神秘的已故主人,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邀请组队了?
劫后余生的舒缓,被这更加超现实的“遗产”冲击得七零八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茫然、隐约的兴奋和沉甸甸的责任感。
阳光终于彻底冲破了云层,一道真正的金光照进满是灰尘的门厅,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五人脸上那复杂万分、难以言喻的表情。
棱镜山庄的新时代,就在这样一个混乱、疲惫却又充满无限可能的清晨,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