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乌斯环”司天辰的低语像一枚冰冷的针,刺破了弥漫在走廊里的恐惧与嗡鸣。
“什么环?”雷厉猛地回头,他的手依然紧按在腰后,目光如炬,在司天辰和那面突然变得空白的墙壁之间快速移动。他需要的是可应对的威胁,而不是听不懂的学术名词。
“一种拓扑结构一条纸带扭转一次后首尾相接,就没有了正反面,只有一个连续的表面”司天辰语速极快,他的冷静正在被一种极度亢奋的求知欲所取代,这似乎是他应对无法理解现象的特殊方式,“如果这条走廊的局部空间结构被扭曲成了类似的东西那我们看到的景象变化就说得通了!我们可能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另一面’!”
楚铭扬猛地喘过气来,司天辰的话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乱的大脑:“对!对!空间拓扑改变!所以坐标参照系失效了!能量读数才会爆表!这不是鬼打墙,这是这是物理学的奇迹!或者说灾难!”他的恐惧奇迹般地消减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技术狂人面对超常现象时的激动和狂热,他甚至试图再次举起那屏幕依旧血红的探测器。
苏黎在司天辰的扶持下勉强站直,脸色苍白如纸。司天辰的解释或许给了其他两人一个理解的框架,门板此刻也已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集体幻觉。但对她而言,那庞大的、混乱的情绪洪流依旧存在,只是随着那扇门的“液化”现象逐渐平息而稍稍回落,变成了背景噪音中一道更深、更令人不安的涌流。“另一面”她虚弱地重复着,“感觉更冷了。更空洞。”
林南星可不管什么拓扑什么环,她只知道自己快吓哭了。她紧紧抓着苏黎的另一只胳膊,声音带着哭腔:“我不管哪一面!我们还能回去吗?我想回家!这破地方我一分钟也不想待了!”
她的哭喊在空旷诡异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无助。
雷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是这里的安保专家,恐慌解决不了问题。“原路返回。”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沉稳,尽管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无论这是什么,我们必须回到门厅,那里是唯一的出口。跟紧我,注意两边。”
他再次举起手电,光柱坚定地射向他们来时的方向——那面空白的、挂着蛛网的墙壁。此刻,这面墙代表着未知,但也代表着唯一可能通往“正常”的路径。
队伍再次移动,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雷厉每一步都踩得极其谨慎,手电光仔细扫过脚下的地板和两侧的墙壁,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机关或异常。楚铭扬紧跟着他,探测器依旧发出轻微的悲鸣,但他此刻更多是依靠肉眼观察,试图找出空间扭曲的视觉证据。司天辰搀扶着苏黎,目光却不断扫视着周围,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将柳牧洲可能的研究与眼前的现象联系起来。林南星垫后,几乎贴在苏黎背上,手机也忘了拍,只顾着紧张地东张西望。
他们沿着空白墙壁的走廊走了一段距离,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熟悉的桃花心木楼梯、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金属档案柜、挂着公式的白板他们真的回到了门厅!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林南星几乎要软倒在地。就连雷厉紧绷的肩膀也微微放松了一些。
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就被眼前的变化噎了回去。
门厅还是那个门厅,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不知何时竟然亮起了几盏灯泡,散发出昏黄摇曳的光线,与墙壁上那些冰冷的led冷白光交织在一起,投下错综复杂、摇摆不定的阴影,让整个空间显得更加光怪陆离。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块白板上原本被擦掉一半的公式和电路图,此刻旁边竟然多了一些潦草的新笔迹,像是有人刚刚匆忙写就:
“观测点偏移”
“锚点不稳定”
“逆流?”
“他们在看着”
字迹狂乱,充满了紧迫感和一种近乎疯癫的焦虑。
“谁写的?!”林南星尖声问道,恐惧地环顾四周。门厅里空无一人。
楚铭扬冲到白板前,手指颤抖地抚过那些字迹。墨水还没完全干透!“刚写的就在我们刚才离开的那几分钟里!”他感到毛骨悚然。
司天辰仔细看着那些词句,尤其是“他们在看着”,这和苏黎之前的感觉不谋而合。“观测点偏移锚点”他沉吟着,目光锐利地扫视整个门厅,试图找出那个看不见的“书写者”或者某种自动书写机制。
雷厉第一时间检查了大门。依旧反锁着,电子锁屏幕漆黑。窗户也完好无损。他的脸色更加阴沉:“这里肯定有我们没发现的通道或者密室。”
苏黎靠着冰冷的金属档案柜,身体微微发抖。那些新出现的字迹仿佛带着强烈的情绪感染力,尤其是“逆流?”那个问号,勾勒出一种深切的迷茫和不安,与她感受到的背景噪音产生共鸣,让她一阵阵反胃。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林南星带着哭音喊道,“这里也不安全!那个写东西的东西可能还藏在附近!”
她的话音未落,那昏黄的水晶吊灯和冰冷的led灯再次开始闪烁!这一次不再是几下,而是持续地、毫无规律地明灭交替,将门厅变成了一座疯狂舞动的光影牢笼!
“又来了!”楚铭扬大叫,试图用探测器捕捉什么,但屏幕一片混乱。
在疯狂闪烁的光影中,可怕的事情接连发生:
墙壁上那些风景画的内容开始扭曲变化!画中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风平浪静的海面骤然掀起狂涛骇浪、郁郁葱葱的森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
那块白板上的字迹如同有了生命般开始流动、变形,组合成无法理解的怪异符号!
甚至他们脚下的地板也仿佛变得柔软起来,踩上去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浮动感!
“稳住!背靠背!”雷厉低吼一声,猛地从腰后抽出一把紧凑型战术手电筒,虽然这并非武器,但所照射出的强光亦可致眩。雷厉警惕的四下扫视着,另一只手则将吓呆了的林南星拉到自己身后。司天辰也立刻将苏黎护在身旁,两人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楚铭扬则手忙脚乱地也想靠过去,差点被自己掉落的探测器绊倒。
这阵疯狂的异变持续了大约一分钟,仿佛整个庄园都在抽搐、在咆哮。然后,如同它开始那般突兀,一切又猛地停止了。
灯光恢复了稳定,依旧是冷白光和昏黄光交织着,画作恢复了原状,白板上的字迹变回了那几句潦草的话,地板也恢复了坚硬。
只留下五个惊魂未定、气喘吁吁的人。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南星带着哭腔问道,声音破碎。
没人能回答她。
经历了连续的超自然惊吓,众人的精神已濒临崩溃边缘。门厅不再显得安全,反而像一个不断产生噩梦的核心。
“我们必须找个地方固守等待天亮或者雨停。”雷厉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意识到面对这种无法理解的敌人,他的专业知识和经验几乎无用武之地。
“去去那个客厅吧?”苏黎虚弱地建议,她指的是他们之前看到的那间蒙着白布的客厅,“那里感觉稍微‘干净’一点。”那里的情绪残留似乎相对稀薄。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他们现在迫切需要的是一个相对“正常”的、可以暂时喘息的空间。
五人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那间客厅。雷厉仔细检查了房间,确认没有其他出入口和明显的异常,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客厅门关上,甚至挪动了一张沉重的单人沙发稍稍抵住门板——尽管他知道这对于能扭曲空间的“东西”来说可能毫无意义,但至少能带来一点心理安慰。
客厅里弥漫着灰尘和旧布料的味道。家具都蒙着白布,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一群静默的幽灵。唯一的光源来自窗外不时划过的闪电。
精疲力尽的众人各自找地方坐下。林南星和苏黎挤在一张长沙发上,互相依偎着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楚铭扬瘫坐在一把扶手椅里,呆呆地看着自己还在发出异常读数的探测器。司天辰靠在一个书架旁,眉头紧锁,仍在思考。雷厉则站在窗边,警惕地注视着外面的暴雨和偶尔被闪电照亮的庄园轮廓,如同一个坚守岗位的哨兵。
时间在死寂和压抑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但雷声依旧隆隆。
没有人说话。恐惧和未知抽干了所有的交谈欲望。
突然——
叮铃铃铃——!!!
一道尖锐、急促、充满老旧金属质感的电话铃声,毫无预兆地、炸雷般响彻了整个死寂的客厅!
声音的来源,是壁炉旁一个小边几上放着的一台老式转盘电话机!那电话机是奶油色的,塑料外壳已经泛黄,看上去像是几十年前的款式,甚至可能只是装饰品!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吓得猛地一颤!
“电、电话?!”林南星结结巴巴地说,眼睛瞪得溜圆,“这里不是没信号吗?!这电话线怎么可能通?!”
楚铭扬像是被烫到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不可能!我检查过这里的线路!所有的外部通讯都应该中断了!这不合逻辑!”
雷厉瞬间转身,目光死死盯住那台不断发出刺耳噪音的电话,肌肉再次绷紧。这太诡异了。
司天辰的视线也投了过去,眼中充满了极度的困惑。物理规则在这里被一再打破。
苏黎的感受最为诡异。在那电话铃响起的瞬间,她感受到的不是门后那种混乱的情绪洪流,也不是弥漫的背景噪音,而是一种极其尖锐、极其强烈的——恐惧!纯粹的、几乎要撕裂灵魂的恐惧感,正从那台老旧的电话听筒里疯狂地涌出来!
叮铃铃铃——!!!
电话铃声顽固地响着,一声接一声,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和紧绷的神经。
“谁谁会打来?”林南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没有人回答。
叮铃铃铃——!!!
铃声还在持续,仿佛他们不接,它就会永远响下去。
最终,雷厉咬了咬牙,迈步向电话走去。他是安保人员,处理危机是他的职责,即使这危机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等等!”司天辰突然出声阻止,“小心。”
雷厉点了点头,戴上了手套,然后深吸一口气,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伸出手,握住了那不断震动的听筒。
铃声戛然而止。
客厅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雷厉将听筒缓缓放到耳边,沉声道:“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两秒,然后,传来一阵极其嘈杂混乱的噪音,像是电流干扰、又像是尖叫的风声,中间夹杂着断断续续、扭曲变调、却又能勉强分辨出语气的呼喊声:
“…救…救命!救救我们!在房子里!它来了!看不到它!楼梯不对!走廊在动!啊——!!!”
那声音虽然扭曲失真,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在那短暂的清晰瞬间,听到了一个让他们血液几乎冻结的事实——
那声音
分明就是他们自己的声音!
是雷厉自己的声音!是楚铭扬的声音!是司天辰、苏黎、林南星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扭曲着,尖叫着,从电话听筒里传出来,向他们求救!
雷厉的手猛地一抖,听筒差点脱手!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惊骇的表情,瞳孔骤然收缩!
“怎么回事?!”司天辰急声问道。
雷厉猛地放下听筒,电话里那扭曲的求救声和杂音立刻消失。他转过头,看着身后四张写满惊疑和恐惧的脸,喉咙有些发干,用一种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的、干涩的声音说道:
“电话那头是‘我们’”
“‘我们’在向我们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