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的住处，在弄堂深处一座独门小院里。院子不大，但收拾得极为雅致，几竿翠竹，一角石桌石凳，一面墙上爬满爬山虎，在夕阳下显得静谧安然。陈凡发现石凳上放着厚厚的软垫，门坎也被特意削低，显然是为了方便腿脚不便的人安排的。
苏清月轻车熟路地推开虚掩的木门，朝里面喊道：“秦爷爷，我们来了！”
“哎，来了来了！”一个苍老但中气尚足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片刻，一位头发花白、身形略显佝偻的老人，拄着一根深色手杖，慢慢走了出来。他面容清瘦，眼神却依旧锐利有神，穿着半旧但干净整洁的中山装，自有一股沉淀下来的书卷气与威严感。
只是走路的姿势明显有些僵硬迟缓，尤其在迈过屋门坎时，眉头不自觉地微蹙了一下，陈凡猜那可能是疼痛带来的本能反应。
“秦爷爷，这是陈凡。”苏清月快步上前，虚扶着老人的另一侧，介绍道。
陈凡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微微躬身：“秦爷爷，您好，打扰您了。我是陈凡。”
秦老的目光落在陈凡身上，带着审视，但并不让人感到冒犯。“小月总提起你，说你是年轻有为。不错，精神头很足。”他笑了笑，指了指石凳，“坐吧，家里乱，别嫌弃。小月，去屋里把我那罐龙井拿出来泡上。”
苏清月应声去了。陈凡扶秦老在主位坐下，自己才在一旁落座。
“听小月说，你自己在创业？搞的是……材料？”秦老开门见山，闲聊般问道。
“是，弄了个小厂，叫‘磐石基础’，主要尝试做一些新型特种材料和精密部件。”陈凡回答得简洁务实，没有夸夸其谈。
“材料是工业的基础。”秦老点点头，似乎对此颇有些感慨，“很多领域卡脖子，卡的就是材料。年轻人敢啃硬骨头，有想法。不过，这条路可不好走。”
“是，正在摸索，也遇到不少困难。”陈凡很谦虚，新材料的研究对于一般企业来说可能是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人力，但是对于拥有系统的陈凡来说倒是也没有那么难。
这时，苏清月端着茶盘出来，给两人斟上热茶。清雅的茶香袅袅升起。
苏清月坐下，眼睛中充满关心的说：“秦爷爷，我看您这腿，最近还没有好点吗？”
秦老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似随意问道：“我这把老骨头，老毛病了，风湿多年，关节都变形了，西医说没什么好办法，中医调理也是时好时坏。”
苏清月有些紧张地看着陈凡。
陈凡放下茶杯，神色从容：“秦老，不瞒您说，我并非医学专业。但我所在的领域，涉及材料与人体界面的相互作用，尤其是生物兼容性和功能性材料。。”
他斟酌着用词，既不能透露系统，又要显得技术上有独到之处。
“这种思路，内核在于通过特殊的微观结构设计和表面能场调制，使材料在长期接触人体时，不仅能做到绝对惰性、无毒无害，还能主动引导局部能量场（他用了比较玄乎但学术界也有人讨论的词），促进细胞代谢活力，抑制异常炎症因子聚集，并对受损的软骨基质可能有一定的……亲和修复倾向。”
陈凡这两天做了比较详细的准备，查阅了很多相关资料。他说的半真半假，真的部分是材料科学前沿的一些猜想和系统提供的部分原理，假的是这技术目前根本不存在成熟应用。但在“万物增幅系统”加持下，只要他能做出基础载体，就能将其变成现实。
他说的这么专业，就是想引到自己的工厂上来。
秦老听着，眼神中的随意渐渐收敛，变得专注起来。他是高级知识分子出身，虽然专业不同，但理解力远超常人。陈凡的描述跳出了常规的药物或理疗范畴，触及了一个交叉领域，听起来并非天方夜谭，反而有点前沿探索的味道。
“你指的是，类似‘生物活性材料’或‘组织工程’范畴的东西？”秦老准确地点出了关联领域。
“有相通之处，但更偏向于通过物理微观结构和场效应来间接调控生理环境，而非直接提供活性细胞或生长因子。”陈凡解释道，“更安全，也更持久。当然，这目前只是理论和初步实验验证阶段。”
“有意思。”秦老手指轻轻敲击着手杖，“所以，你的建议是？”
“我想，或许可以尝试为您定制一对……护具。”陈凡说出了方案，“针对您疼痛最严重的膝关节和腕关节。使用那种特殊处理的材料作为内衬，贴合关节部位。它不治病，但旨在创造一个更适合关节自身修复的局部微环境，缓解疼痛，抑制炎症发展，或许……能延缓关节进一步变形，改善活动能力。”
他没有承诺治愈，只说缓解和改善，他知道秦老见识广，夸夸其谈只会让人家觉得你在吹牛，这样反而更可信。
秦老沉默了片刻，看向陈凡的目光多了几分犀利：“定制？这种还没上市的前沿东西，不怕有风险，或者……没什么效果？”
“风险方面，材料本身的生物兼容性测试我可以提供最严格的数据，保证对人体绝对安全。效果……”陈凡坦诚道，“正如我所说，这是探索。但我对它的基础原理有信心。如果您愿意尝试，第一批定制产品，我可以免费提供，您只当参与一次前沿体验。有效果最好，没效果，也不会让您损失什么，更不会眈误您现有的任何治疔。”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既有技术自信，又充分尊重对方意愿，将风险和责任揽在自己这边。
苏清月在一旁听得心潮起伏，她没想到陈凡会提出这么具体且有技术含量的方案，更被他的认真和负责任所打动。当然也是有几分的感动，自己提的要求，没想到陈凡这么认真对待。
秦老又沉吟了一会儿，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有种看透世情的豁达和一丝久违的锐气：“我这一把老骨头，什么风浪没经历过，还怕一次尝试？小月这么信任你，把你带来，我信她的眼光。更何况……”他顿了顿，“你这年轻人，说话做事有章法，不浮夸，有点象我当年带过的那些好苗子。行，我就当一回你的‘实验对象’！”
“秦爷爷！”苏清月惊喜道。
“秦老，感谢您的信任。”陈凡也郑重说道，“我会尽快准备好材料和初步设计，来为您测量具体尺寸。”
“不急不急。”秦老摆摆手，话锋却是一转，“不过，小陈啊，我老头子也不能白占你便宜。你搞材料，又是初创，最难的恐怕不是技术，而是找市场、找应用吧？尤其是高端、靠谱的市场。”
陈凡心中一动，知道关键来了：“秦老明察，确实如此。好材料，也需要遇到识货人，找到能发挥其价值的应用场景。”
秦老点点头，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我呢，退休前在国防科工系统干了大半辈子，虽然退了，几个老部下、学生，还在相关领域做些事情。你刚才说的材料特性……高强度、轻量化、生物兼容性好、还能有些特殊的‘场效应’？”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东西，可能不光对我这老骨头有用啊。”
陈凡的心脏猛地跳快了一拍。国防科工系统！这比他预想的“有点人脉”层次要高得多！
“秦老，您的意思是……？”
“我有一个学生，现在在某个航空航天材料研究所负责一个项目组，他们最近好象在为某种新型无人载具的轻量化结构材料和特殊环境下的传感器基材发愁。还有另一个，在医疗设备领域，搞高端植入式器械的，对生物兼容性和长期稳定性要求极高。”秦老缓缓说道，“你做的这东西，具体性能数据如果真如你所说，或许可以让他们看看。当然，成不成，得看你的真本事，我最多就是搭个线，递个话。”
搭个线，递个话！这已经是天大的帮助了！这等于直接将“磐石基础”的产品，推到了国内最顶尖、也最挑剔的潜在客户面前！一旦打开这个口子，其意义和带来的品牌背书，远非普通商业订单可比。
陈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态度更加诚恳：“秦老，大恩不言谢。性能数据，我一定拿出经得起最严格检验的报告。绝不让您丢脸。”
“丢不丢脸是其次。”秦老看着他，目光深邃，“我是真的觉得，你走的这条路，可能有点意思。咱们国家，需要有人在这些基础领域沉下心来做点实实在在的突破。我看你，不象是个只会吹牛画饼的。”
这是极高的评价了。
“我一定尽力。”陈凡郑重承诺。
接下来的聊天，气氛更加融洽。秦老问了问陈凡厂子的具体情况，陈凡也挑能说的，介绍了“磐石合金”的一些通用优异性能（避开增幅内核），听得秦老频频点头。
“秦爷爷，我这有几贴膏药和养生茶，您先使用看看，好用的话，您和清月说。”陈凡把准备的膏药和养生茶递给了秦老。
“好的，谢谢你的这番心意了。”秦老感谢道。
天色渐暗，陈凡和苏清月起身告辞。秦老坚持送到院门口。
“小陈，尽快把你要做的护具弄来我试试。”秦老握着陈凡的手，用力摇了摇，“我等着。那两条线，等你东西准备好了，数据过硬了，我就帮你问。”
“一定！秦老您留步，注意身体。”陈凡感激道。
离开小院，走在昏暗静谧的弄堂里，苏清月忍不住小声问：“陈凡，你真的能做那种材料？”
陈凡看着她眼中映出的点点星光，微微一笑：“你相信我吗？”
苏清月毫不尤豫地点头：“当然信你！”
“那就够了。”陈凡轻声说。今晚的收获，远超预期。不仅让苏清月开心，更意外地叩开了秦老这个大门。
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尽快利用系统和工厂，将“理论上”的特殊护具材料，变成现实！
“清月，我可能又要忙一阵子了。”陈凡有些歉意地说。陈凡这段时间又要花大量的时间和心思在业务拓展和秦老的模具设计上了。
“我知道。”苏清月理解地笑笑，摸了摸颈间的吊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随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