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真切也得有个大概吧?”
坐在角落的仆人忍不住插了句嘴,“是男是女?说的啥呀?”
老护卫眉头皱了皱,像是在回忆那模糊的声响,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就是因为太模糊,才邪乎!我们说,那声音黏糊糊的,
裹在雪风里,乍一听像有人含着东西说话,断断续续的,
好像……好像总重复俩字儿,听着像齐三哥?”
“齐三?不会是你们队伍里的人名吧。”
“就是,张叔你可别吓唬我们了,都知道你走了一趟镖,这都说了半辈子了!”
听到这话,熟悉张叔的人都笑了,这点子事就差挂在嘴上了。
老护卫却没笑,等笑声歇了,才沉声道:
“当时姓王的也这么想,只当是自己饿糊涂了,把风声听岔了,
后半夜的雪跟刀子似的,风刮在脸上疼得慌,他裹着两件棉袄还打哆嗦,哪有心思细琢磨?
缩在火堆边又睡着了。”
“然后呢?然后真出事儿了?”
有人的身子往篝火堆力靠了靠,似是感觉有些冷了。
“第二天天亮,镖头喊人起来赶路,一清点人数,你猜怎么着?
少了三个!正好三个!”
这话一落,大堂里瞬间静了半截,刚才还笑着的小伙子也闭了嘴:
“正……正好三个?那‘齐三哥’说的是吃……”
“别瞎想!”
有个护卫赶紧打断他,却没敢看老护卫的眼睛,
“说不定就是巧合,张叔你故意往一块儿凑呢!”
“巧合?我们当时也盼着是巧合!么大点地方,
门都是从里头插着的,连窗户都钉着破木板,哪有能让人悄摸出去的道?
我们慌了神,四处找,梁上、供桌底下、连破庙后头的柴房都翻遍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最后还是那个姓王的,指着庙门外面喊:‘你们看那!’”
“看啥了?”有人下意识往同伴身边靠了靠。
“一串脚印!”老护卫的声音忽然提了点,带着股说不出的寒意,
“就一串!深深浅浅的,从庙门外的雪地里,一直往庙里走,
正好停在庙门里头,却没有没有出去的脚印!
就好像……就好像有啥东西,是凭空从雪地里冒出来的,一步一步走进来,
然后进了庙里和我们混在了一起。
一阵风突然刮过窗棂,发出“呜呜”的响,像是有人在门外嘀咕。
有胆大的问:“后来呢?找着人了吗?”
短打小伙子的声音也低了,没了刚才的咋咋呼呼。
老护卫叹了口气,往篝火里添了根松柴,火星子“噼啪”
“找!咋不找?人在附近林子里转了大半天,
雪都化了一层,连个衣角、半根头发都没找着。
最后没办法,在庙门口烧了三叠纸钱,说了句‘冤有头债有主,别跟着咱这些苦哈哈’,才敢接着走。”
他话音刚落,大堂里静得能听见柴火燃烧的“滋滋”
刚才还门边的几个年轻人,悄悄往篝火边人堆又挪了挪,没人再提“巧合”两个字。
故事讲完,大堂里瞬间安静下来。
篝火的光芒跳跃着,刚才的轻松气氛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冰冷的恐惧,如同外面的风雪般渗透进来。
“张叔,那后来呢?你们就这么走了?”还有人好奇。
老护卫没立刻答,只捏着酒壶的手紧了紧,指节都泛了白。
篝火的光在他脸上晃,刀疤的影子斜斜拉在脸颊上,竟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恻。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开口,声音比刚才还低,像裹了层雪霜:
“算了?哪能算。可我们走了没半天,镖头突然停了车,盯着队伍后头,脸色煞白”
刚才还小声嘀咕的护卫闭了嘴,连那账房先生都放下了算盘,直勾勾盯着他。
“镖头突然喊:‘再数一遍!都给我再数一遍!’”
老护卫的声音发颤,像是想起了当时的慌神,
“我们当时还纳闷,早上明明数过,少了三个,怎么又数?
可没人敢违逆,一个个报数——‘一、二、三……九、十’,数到最后,所有人都傻了。”
“咋了?”裹棉袄的汉子忍不住追问,心提到了嗓子眼。
“早上清点时,我们对着名册点,只当是少了那三个睡在庙东头的兄弟;
可第二次再数时才发现,连一直站在镖头身边、左脸有颗痣的李老三,也没了!”
“啥?!”这话一出,大堂里瞬间炸开了锅。
“怎么会少四个?您之前不是说清点的时候少了三个吗?”
“难不成……难不成早上就数错了?”
议论声嗡嗡的,可没一会儿又自己停了。
谁都知道,走镖的人最忌讳点错人数,早上那趟清点,镖头亲自盯着,怎么会平白漏一个?
就在这时,一个家仆突然“嘶”猛地拍了下大腿,脸色骤变:
“张叔,您是说……早上清点的时候,队伍里确实少了三个?
可那是……那是有东西混进来了?!”
他没敢提那个不干净的字眼。
“混进来了?”有人下意识重复了一句,随即脸色也白了。
那脚印不正是停在庙门口的脚印,却没有出去的脚印嘛!
那多出来的“一个”,不就是顶替李老三的东西?
这话像块冰,“咚”地砸在所有人心里。
刚才还往篝火边凑的人,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眼神里都带了慌,
谁都不敢保证,眼前坐着的这些人里,是不是真的都是“自己人”。
老护卫点了点头,喉结动了动,像是咽了口凉气:
“可不是嘛!当时镖头反应过来,腿都软了。
我们再看早上李老三站的位置,雪地上就只有他的一个脚印,往后再也没延伸,
就好像他站在那儿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他了。”
“那……那混进来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