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旁帐篷透出的灯火摇曳,映照出形形色色的面孔。
他的目光被一个稍显不同的摊位吸引。拾得颇为干净的小帐篷,
门口挂着的几卷布料颜色质地都更鲜亮些。
帐篷里,一个妇人正就着油灯整理布匹。
这妇人约莫三十上下年纪,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髻,插着一根普通的木簪,却衬得脖颈愈发白皙。
她身上穿着半旧不新的棉袄,却浆洗得干净,腰身收得利落,显露出成熟丰腴的曲线。
眉眼间带着些操劳的痕迹,但眼神流转间,却有种乡野女子少有的伶俐和几分说不出的风韵。
方圆走过去,目光扫过那些布匹。
那妇人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脸上立刻堆起生意人热情又不失分寸的笑容:
“这位小哥,看看布?都是好料子,扎实耐磨。”声音清脆,带着点软糯的口音。
方圆指了指一卷藏青色的厚实棉麻混纺布:“这个怎么卖?”
妇人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过来,手指拂过布面,介绍道:
“小哥好眼力,这布厚实,里面絮点棉花,做冬衣最是挡风保暖。”
她伸出三根手指,“三百二十文一匹。”
这个类似封建王朝的异世,布匹的价格同样昂贵,没听人说新三年旧三件,缝缝补补又三年便是这个道理。
虽然价格稍贵,但这布看着确实质量更好些。
方圆又看了看旁边一匹颜色稍浅、质地更柔软的细棉布:“这匹呢?”
“这是细棉布,贴身穿舒服,不扎人。二百八十文。”
妇人笑道,目光在方圆带来的背篓和手上的东西扫过,又补充道,
“小哥若是诚心要,两匹一起拿,算你五百八十文,再饶你几尺零头做鞋面,如何?”
她说话时,眼波微动,带着点精明的算计,却又不会让人生厌。
方圆想了想,这个价格还算公道。他点头:“成,就要这两匹。”
“好嘞!”妇人笑容更盛,手脚麻利地开始量布裁布,动作既快又准,
“小哥是给家里娘子扯布吧?这颜色耐脏又精神,做出来肯定好看。”
她没有多打听,只是随口说着讨喜的话,一边将量好的布仔细卷好,用草绳捆扎妥当。
方圆付了钱,接过布匹。入手沉甸甸的,质地确实不错。
“多谢。”他将布也塞进背篓。
“小哥慢走,下次再来啊。”妇人笑着送了一句,又转身去招呼另一个刚走到摊前的客人,笑语嫣然,应对自如。
方圆背着更加沉重的背篓,离开了这个由风韵妇人经营的小布摊,融入了黑市的人流之中。
这集市之上,果然藏龙卧虎,什么样的人都有。
方圆可不认为这妇人简单,能在这种地方做生意的哪有简单的。
他不再停留,加快脚步,便准备回家。
方圆背着沉甸甸的背篓,埋头走在离开集市的人群中。
风雪似乎小了些,但夜色更浓。
正走着,迎面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
只见四五个汉子抬着一个简易担架,脚步匆匆地朝着集市边缘一个挂着破旧草药幌子的帐篷挤去。
担架上的人发出痛苦的呻吟,一条腿以怪异的角度弯曲着。
方圆与他们擦肩而过,下意识地侧身让路,目光扫过担架。
他心中了然,看打扮应该被野物踹断腿的猎人来治伤了。
他没多做停留,继续往外走。
经过之前那个黑心胖掌柜的帐篷时,恰好看到一个猎人从里面走出来,看服饰应该和那几人是一伙的,
正和送他出来的胖掌柜说着什么。
胖掌柜王老五一副晦气的模样,啐了一口:
“妈的,真是走了背字!刚才好不容易来个生面孔,扛着半扇上好野猪肉,油膘那叫一个厚实!
本想低价吃下来,结果是个硬茬子,力气大得很,没谈拢,让他跑了!白白放走一只肥羊!”
正要离开的黑子脚步猛地顿住,霍然转身:
“你说什么?野猪肉?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样的野猪?”
王老五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嘟囔道:
“就……就刚才啊!天擦黑的时候。肉绝对是好肉,肯定是头壮年公猪,那分量那油膘,错不了……”
黑子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附近村子有本事的猎户他都认识,没听说谁今天打了大家伙。
同一天内,在这片山岭里出现两头可供猎杀的大野猪,这概率太小了!
一种强烈的直觉涌上心头。
他盯着王老五,声音低沉:“那卖肉的人,长什么样?”
“挺高个年轻人,看着不算特别壮实,但力气不小,脸生的清秀,
不像咱这常跑山的……穿得破旧,倒像个读书人,可那眼神…啧,不太一样。”
黑子的心猛地一沉。
这描述,虽然模糊,但和他潜意识里的某种猜测隐隐吻合。
那头他们拼死重伤、却最终逃脱的野猪……难道真的被一个外人捡了便宜?
还拿到这集市上来卖了?
他立刻追问:“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王老五挠了挠头:“这…没太留意,好像…好像是混进人堆里往那边去了吧?”
他随意指了一个方向。
黑子二话不说,立刻朝着那个方向疾步追去,锐利的目光如同猎鹰般扫视着稀疏下来的人群和通往各处的道路。
然而,夜色深沉,风雪未停,离集的人流虽不多却也杂乱,哪里还能找到那个符合模糊描述的陌生人?
他在集市口站定,望着几条很快就被新雪覆盖的道路,脸色阴沉得可怕。
拳头紧紧攥起,骨节发出轻微的响声。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几乎可以肯定,王老五口中的“肥羊”,卖的就是他们追捕的那头野猪!
“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心中充满了憋屈和疑虑。
那个捡便宜的,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