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朗低着头,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严景衡的话听进去。
严景衡见知朗没有再质问了,他又苦口婆心地说:“知朗,听话,不要再闹脾气了,月月她本就是个小姑娘,你真没有必要与她计较。”
知朗怎么想的,池薇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听着严景衡的话,很是烦躁。
明明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是知朗,可严景衡却依旧只想着让知朗让着乔诗月。
至于他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池薇更是觉得听来好笑。
池薇说:“谁说男孩就一定要让着女孩的?
你现在让知朗让着乔诗月,不过是在你心里,感觉乔诗月比知朗重要罢了。
可知朗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宝贝,我并不希望他压抑着自己的天性,去忍让任何人。
话说到这里,我倒想问问你,你今天到底是来看知朗的,还是来给乔明菲母女当说客的?”
“薇薇,当着孩子的面,先不要说这些,你出来我们聊聊。”严景衡说。
小孩子最容易被周围大人的情绪影响了。
他觉得或许知朗之前对乔诗月并没有什么想法,全是因为池薇在这里引导,所以才让知朗对乔明菲母女变得如此抗拒。
他伸手直接攥住了池薇的手腕,攥的正是池薇受伤的那只手。
他的力道收得有点紧。
疼痛感很快席卷了池薇的每一根神经。
池薇抿着唇,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知朗还是小心翼翼地看着池薇,似乎不希望池薇离开。
池薇也不觉得,她在这件事上和严景衡还有什么可聊的,无非就是每次见面,都剑拔弩张罢了。
但严景衡执意要叫她出门,担忧知朗看到害怕,池薇还是跟着严景恒离开了。
已经是晚上,医院的走廊里还算安静。
严景衡当即就道:“薇薇,我不知道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刻薄。
明明菲姐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可你自己和菲姐闹得不愉快便也罢了,竟然还要教知朗也这样。
你不知道大人的引导对孩子来说很重要吗?
你把你的怨恨,气愤,这些负面情绪全都带给知朗,对你自己来说有什么好处?”
质问声一句接一句的从他口中出来。
池薇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又好象在他这里已经十恶不赦。
他自己眼盲心瞎,觉得乔明菲母女是善良的,是无辜的,就妄图要求身边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池薇觉得严景衡挺有意思的,自己一叶障目便也罢了,还妄想遮住所有人的眼睛。
想到这儿,她没忍住扯了扯嘴唇,轻笑一声。
严景衡说:“薇薇,你刚才那是什么表情?讽刺吗?”
“随便你怎么想吧,说够了我就要回去了,知朗还在等我呢。”池薇说。
她与严景衡吵了太多次了,现在连争执都觉得没什么必要了。
严景衡很是不满池薇这样的态度,他再一次伸手攥住了池薇的手腕,强行想要让池薇听话。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随后还伴随着男人惊诧的声音:“池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
喂,你是什么人,池小姐的手腕今天刚错位接好,你怎么能这么攥她的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给池薇重新正骨的骨科医生。
对方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很严肃,对患者也是真的关心。
这会儿他已经疾步走过来推开了严景衡,一副要维护池薇的模样。
严景衡满脸惊诧:“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你提过?”
“你到底是谁呀?这里是医院,你要对我的患者做什么?”骨科医生还不耐烦地盯着严景衡质问。
严景衡道:“我是她老公,可以和我说说,她究竟是怎么了吗?”
在医生听到严景衡的身份时,脸色更难看了,语气也更凶了,他道:“你是她老公?她受伤的事你一点儿也不知道吗?
这手不到半个月就错位两次了。
都说了好好静养,不能拿重物。
你既然在这里,为什么要让一个伤员拿重物?
是非要让她留下后遗症才满意吗?”
连珠炮一样的话,让严景衡一时都有点插不上嘴。
严景衡转头看着池薇,今天池薇拿的重物,也就只有他在幼儿园里抱知朗的那一下了。
所以就是那一会儿,便让池薇的骨头又错位了吗?
那她第一次受伤又是什么时候?
为什么自己这个做老公的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无数疑问闪过严景衡的心头,让严景衡方才萦绕在身上的怒气也渐渐地被茫然取代。
医生最看不惯的就是严景衡这样不负责任的丈夫。
他又对着严景衡一阵说教。
池薇懒得看严景衡此刻惊愕的脸,她直接转身回了知朗的病房。
而严景衡这会儿,越是听老医生的话,越是满脸错愕。
池薇第一次去骨科诊治,时间分明是他在医院推她的那一下。
他明明没有用什么力气,怎么就能让她骨折呢?
所以那天他看到的也并非是池薇的委屈,不过是她因为疼痛控制不住的生理泪水。
这几日他也没少与池薇见面。
可他竟然真的从来都不知道,池薇身上是有伤的。
“怎么会这样?她有伤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严景衡还在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
怎么会有人如池薇这样,明明有伤在身,却偏又医院公司两头跑,什么都没有耽搁不说,甚至连一点委屈都没有流露出来。
“自己夫人有伤,做丈夫的竟然完全都不知情,现在还怪别人为什么不告诉你,那你怎么不先想一想,你对她可有过半分关心?”严景衡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连老医生都不想再看了,他甩下两句话,以后就直接离开。
徒留严景衡自己,还站在原地,目光更是通过病房的门,朝着池薇的方向望。
真的是他太不关心池薇了吗?
好象也是。
以前在乔明菲没有来的时候,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心思,但一天至少有一顿饭,是要和池薇一起吃的。
每个星期他至少会有一天,回来的时候,是给池薇带礼物的。
但现在回想起来,他好象确实很少陪池薇吃饭了,也很少给池薇买什么东西了。
甚至,对她的忽视已经到了连她受伤都不知道。
眼看池薇起身,要给知朗倒水,严景衡自己推门走了进来:“我来吧,薇薇。”
其实真的算起来,关于当年他执意要娶池薇,该是他有愧于薇薇的。
他应该对薇薇好一点。
池薇也没有在这件事上与严景衡争。
严景衡把温水递到了知朗的手边,他的态度再也没有半分剑拔弩张,连声音都柔和许多:“薇薇,你的伤是不是…”
话还没有问完,就先对上了池薇的冷眼。
答案在心里已经很明显了。
严景衡喉结滚动,眸光里已经被歉意填满:“对不起薇薇,我…”
“严景衡,那天我只是打了乔明菲一巴掌,你就折了我一只手腕,你对太太还真是好的过分呢。”池薇说。
她并不想要严景衡的道歉。
不痛不痒罢了,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她之前一直忍着没说,也是不想牵连起这种不必要的麻烦。
但现在严景衡既然已经知道了,池薇也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想到,只是轻轻的一推就…
但事情既然是我做下的,我也没什么好辩驳的,薇薇,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严景衡问。
“一千万。”池薇半点也不客气。
她和严景衡之间,能算得清的就只有钱。
她要离婚,需要很多很多钱。
严景衡满脸错愕:“妈不是刚给了你五百万吗?薇薇,你最近怎么总是把钱看得这么重?”
他觉得她市侩,陌生到让他不认识。
结婚接近五年,他送礼物从不吝啬,但真的给池薇拿在手里的钱却绝对没有五百万。
他自己心里藏着别的事,他也始终清楚,只要苏绣芸的医药费是严家在交,池薇就不可能与他离婚。
可现在先不说池薇之前在乔明菲那里要走的钱,还有今天温玉拂给的,加起来已经是一笔很可观的数目了。
若是他再给她一千万,那池薇可不就经济独立了?
池薇说:“景衡,你最近还真是变了很多。
总让知朗让着乔诗月就算了,怎么现在在你心里,难道严景和临出门时还有点儿自己太太的一条骼膊,还不如一千万重要吗?”
严景衡神色微变,赶紧否认:“怎么会,薇薇,当然是你最重要了,如果这样能让你觉得开心的话,我给王特助打电话,让他现在就把支票送来。”
池薇点头,严景衡在出门的时候,心里还有担忧一闪而过,又被他压了下去。
不会的,薇薇现在应该就是受了委屈,耍耍小性子罢了。
她那么爱他,那么在意他,如果真知道他心里的人不是她,又怎么能做到象现在这般平静呢?
她定是没有发现什么,一千万而已,先哄哄她就是,反正也就这一次。
病房的门关上,严景衡在外面打电话,门板隔绝了池薇的视线,池薇眼里只有无尽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