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州城的黄昏泛着诡异的紫色。
朱元璋站在城垛前,左手按着箭伤处。包扎的白布下渗出紫黑色的血迹,像一条毒蛇盘踞在手臂上。每走一步,伤口都传来钻心的疼痛,但他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
陛下,该换药了。老太医捧着药匣,声音发颤。
朕死不了。朱元璋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城下密密麻麻的血尸。那些东西在暮色中躁动不安,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还剩多少箭矢?
守将王弼单膝跪地:禀陛下,羽箭不足三千,火油只剩最后十桶。
朱元璋眯起眼睛。三天前,这些怪物突然出现在涿州城外。最初守军还当是流民,直到第一个开城施粥的士兵被活活撕碎
省着用。皇帝从怀中掏出半块硬饼,掰成两半,大的那块递给王弼。告诉将士们,太子援军不日就到。
王弼接过饼的手在发抖。朱元璋注意到这个跟随自己二十年的老将,鬓角已经全白了。
城头的火把次第亮起,在渐浓的夜色中连成一条颤抖的光带。朱元璋沿着城墙巡视,靴底踩在凝结的血块上发出黏腻声响。每隔十步就有一名士兵拄着枪站立,但他们眼睛里已经看不到活人的神采——那是被恐惧抽空灵魂的眼神。
挺直腰杆!朱元璋突然暴喝,你们是大明的兵,不是等着挨刀的羔羊!
士兵们条件反射般绷直身体,但恐惧的气息仍在蔓延。朱元璋暗自叹息。当年鄱阳湖大战,陈友谅六十万大军围困,他何曾怯过?可眼下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
陛下。亲兵统领快步走来,压低声音:密道已经挖通,随时可以
闭嘴!朱元璋眼中寒光乍现,再提此事,朕亲手砍了你脑袋!
亲兵统领扑通跪地。皇帝冷哼一声,继续向前走去。转过城墙拐角,确定无人跟随,他才从贴身处取出一封密信。火把光下,朱红玉玺在蜡封上闪着微光。
标儿朱元璋摩挲着信笺,眼前浮现太子温润如玉的面容。这封信写于三天前血尸首次攻城时,详细交代了应对燕王与蓝玉的策略,末尾却突兀地写着:若父皇不测,儿臣必手刃四弟。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这句话,朱元璋嘴角抽动。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朱标素来仁厚,能让他立此毒誓,定是知晓了什么
突然,城下传来尖锐的哨声。朱元璋闪电般收起信笺,只见一队血尸发狂般冲向城墙。它们不像白日里那样杂乱无章,而是排成了诡异的阵型。
敌袭!
箭雨倾泻而下,最前排的血尸倒下,但更多的踩着同类尸体扑来。朱元璋夺过身旁士兵的长弓,拉弦放箭一气呵成。箭矢穿透一个血尸的眼窝,那东西晃了晃,居然继续前进!
瞄准心脏!皇帝怒吼。
王弼带着亲兵冲过来:陛下快退!这些东西今晚不对劲!
确实不对劲。朱元璋敏锐地注意到,血尸群中出现了几个披甲的身影——那是前两天战死的明军将领!此刻他们皮肤青紫,眼球凸出,但作战本能犹在,正指挥血尸攻击城墙薄弱处。
拿火油来!
滚烫的火油倾泻而下,烈焰腾空而起。焦臭味弥漫开来,朱元璋却闻到一丝异香。他猛地转头,看见城楼飞檐上立着个黑影。宽大袈裟在火光中猎猎作响,惨白的脸上,一双赤瞳正凝视着自己。
道衍!
朱元璋瞬间明白过来——这些血尸是被操控的!他抓起长弓就要射击,和尚却突然咧嘴一笑,露出鲨鱼般的尖牙。下一秒,剧痛从箭伤处炸开,朱元璋眼前一黑,踉跄着扶住城墙。
护驾!
恍惚间,他看见道衍做了个奇怪的手势。城下的血尸同时仰头,发出刺耳的尖啸。声浪如有实质,震得砖石簌簌掉落。最近的几个守军捂住耳朵惨叫,指缝间渗出鲜血。
妖僧休想!朱元璋咬破舌尖,血腥味让他暂时清醒。他一把扯开臂上绷带,紫黑色的毒血溅在城墙垛口。朕以真龙之血,镇尔等魑魅魍魉!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沾染龙血的砖石突然泛起金光,血尸的声浪被硬生生截断。道衍身形一晃,赤瞳中闪过一丝惊诧。
好个洪武帝和尚的声音如同铁勺刮锅,听得人牙酸。且看你能撑到几时!
黑影化作一团雾气消散。几乎同时,朱元璋喷出一口黑血,重重跪倒在地。王弼等人慌忙上前,却见他死死盯着东北方向。
标儿快走
远处官道上,朱标突然勒住缰绳。
殿下?李文秀警觉地按剑四顾。
朱标捂住心口,那里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抬头望向涿州方向,只见夜空被诡异的紫云笼罩,云缝中偶尔透出血色月光。
加速前进。太子声音冰冷,父皇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