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作为这一切的中心,秦渊本人却显得异常平静。
长平。
古战场之上,阴风阵阵。
秦渊一袭黑衣,面容沉静,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场繁复的仪式。
他一手持符,一手执刀,割破指尖,将殷红的血珠滴洒在燃烧的符纸上。
符纸遇血,火光骤然腾起,映照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对于外界那些足以颠覆一个王朝的流言蜚语,他置若罔闻。
不解释,不澄清。
甚至连一道安抚咸阳朝堂的命令都没有下达。
这种诡异的沉默,反而成了流言最好的催化剂。
在有心人的解读中,秦渊的沉默就是默认,是心虚。
一时间,群情激愤,连军中都开始出现不稳的迹象。
一些营地里,甚至有人偷偷打出了与陈涛遥相呼应的“清君侧”旗号。
“君上!”
王离再也忍不住了,他脚步匆匆地赶到秦渊身后,脸上写满了焦虑。
“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再这么放任不管,军心就要散了,大秦就要彻底乱了!”
王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他无法理解秦渊为何如此气定神闲。
那可是弑君谋逆的罪名!
是能将人钉在历史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的弥天大罪!
秦渊却连头都未回,只是淡淡地将又一张燃尽的符纸投入火盆。
“乱?”
他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现在还不够乱。”
王离一愣,彻底懵了。
不够乱?
这都快天下皆反了,还不够乱?
秦渊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王离那张写满“为什么”的脸上。
“王离,你想想,如果我想查出军中、朝中,乃至整个大秦,到底藏了多少心怀鬼胎的家伙,需要多长时间?耗费多少精力?”
王离下意识地答道:“那那至少需要数年之功,而且还未必能查得干净。”
大秦疆域辽阔,人心复杂,想要彻底肃清隐藏的敌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是啊。”
秦渊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可现在,有人替我们做了这件事。”
“叛逆自己一个个主动跳出来,还贴心地列好了名单,省去了我们后续排查的所有麻烦。”
“你说,这是不是天赐良机?”
王离瞬间明白了秦渊的意图。
原来原来从一开始,君上就是故意的!
他故意放任流言,故意沉默不语,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一条条地引诱出来。
这个局,布得太大了!
大到以整个大秦的安危为棋盘,以他自己的名声为诱饵!
王离看向眼前的男人,心思之深沉,手段之狠辣,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可是君上,这太冒险了!万一局势失控”王离还是觉得心脏怦怦直跳,这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
“失控?”秦渊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在我这里,不存在失控。”
他向前一步,直视著王离的双眼。
“王离,我命你,现在就去再加一把火。”
“给他们最大的便利,让他们看到推翻我的希望。”
“我要让所有藏着的老鼠,都以为猫睡着了,都以为可以出来偷粮食了。”
秦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现在,只等猎物们自己走进陷阱。
他要的,是一网打尽!
王离看着秦渊决绝的神情,心中纵有万千担忧,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他知道,秦渊一旦决定的事,无人能够更改。
“末将,领命。”
王离躬身一拜,满心无奈地退了下去。
接下来的两日,局势的发展正如秦渊所料,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疯狂。
在王离“疏于管束”的暗中配合下,那些跳出来的叛逆者们行事愈发嚣张。
他们聚拢县官,冲击府衙,甚至开始串联军队,意图逼宫咸阳。
一张由暗中势力组成的网路,清晰地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所有参与者的名字、官职、所在地点,都被王离派出的影卫一一记录在案,汇集成了一份厚厚的名单。
一份死亡名单。
秦渊看着王离呈上来的名单,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
“很好,非常好。”
鱼儿已经全部上钩,收网的时候,到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掐指一算。
今日,是嬴政入土的第四十九日。
七七之数,圆满。
是时候了。
秦渊将名单随手丢进火盆,看着那一张张即将化为飞灰的名字,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他转身,目光投向长平战场的深处。
“起尸,出棺。”
与此同时。
蜀郡通往长平的官道上,一支千余人的骑兵队伍正在疾速宾士。
为首之人,正是蜀郡将领陈涛。
他身边的副将伍巢一边催马,一边兴奋地问道:“将军,我们真的要去长平活捉那秦渊?”
陈涛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活捉?就凭我们这点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群所谓的“精锐”。
不过是一群刚放下锄头的新兵,混杂着一些六国遗族送来的弃子。
乌合之众。
伍巢有些不解:“那项氏一族让我们”
“项氏那群蠢货,还真以为能‘清君侧’?”陈涛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们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杀了秦渊。”
“他们要的,只是搅乱大秦!”
陈涛的任务,就是带着这支必死的队伍,在长平这块敏感之地,点燃战火,将水搅得更浑。
他们,就是项氏抛出来吸引秦渊注意力的棋子。
至于他们的死活,项氏根本不在乎。
陈涛当然也不在乎。
他早已为自己找好了退路。
只要搅乱了长平的局势,完成了项氏交代的任务,他便会立刻脱身,远走高飞。
至于身后这千余人的性命,不过是他换取荣华富贵的筹码。
“传令下去,全速前进!”
陈涛扬起马鞭,遥指长平的方向,眼中闪烁著贪婪与疯狂的光芒。
“赶在天黑之前,必须抵达长平!”
千余骑兵卷起漫天尘土,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朝着那片沉寂了数十年的古战场,奔涌而去。
几乎在陈涛率部疾驰的同时,大秦帝国的广袤疆域内,一场看不见的暗流正在汹涌。
北疆,一名戍边校尉收到密信后,毫不犹豫地召集了三百心腹,以追剿叛匪为名,脱离大军,调转马头,奔向长平。
东海,一名水师都尉借口巡防,带着一艘战船的亲信,弃船登岸,朝着内陆疾行。
南郡,西蜀,关中
那些被六国遗族安插在大秦军方,潜伏了十数年之久的“弃子”,在接到命令后,如同被唤醒的毒蛇,纷纷露出了獠牙。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长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