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茧第七日,子夜。
包裹林晚晴的蛋壳状光晕毫无征兆地开始由内而外地层层淡化、消散。并非崩解,而是如同冰雪在阳光下融化,又似朝雾被晨风拂去,那些构成“环形山”结构的精微能量流,沿着玄奥的轨迹,缓缓收敛、回流,最终尽数没入她眉心那枚温润的银色印记之中。
茧房消失,林晚晴的身影重新显露。她依旧保持着盘膝的姿势,双目轻阖,面容宁静,仿佛只是小憩了片刻。但守在静室外的徐光启、沈敬和周墨,却同时感受到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不再是被动疗愈的温润内敛,而是一种初生旭日般、纯净而蓬勃的“存在感”。
她缓缓睁开眼睛。
那双眸子清澈依旧,但瞳孔深处,却仿佛倒映着整个星空的微光,流转着难以言喻的深邃与灵动。她看向自己的双手,掌心向上,意念微动。
没有刻意引导,没有纹路显化。但她身周尺许范围内的空气,却仿佛拥有了生命般,泛起肉眼几乎不可察的、水波般的银色涟漪。静室内所有刻画在墙壁、地面上的防护纹路,在此刻都仿佛受到了某种“抚慰”与“加持”,运转得更加顺畅柔和,散发出的微光也明亮了一分。
“晚晴,感觉如何?”徐光启第一个走进来,声音带着掩不住的关切与期待。
林晚晴抬起头,看向三位长辈,嘴角绽开一个安静而微带疲惫的笑容:“徐伯伯,沈伯伯,周先生,晚晴没事了。好像……还‘看’得更清楚了。”她的声音依旧稚嫩,却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沉稳。
“看得更清楚?”周墨立刻追问,“是指……”
林晚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偏头,仿佛在侧耳倾听。片刻后,她轻声道:“静室地下三丈七尺,有一条很小的暗河,水流动得很慢,河底有一块青色的石头,形状像小鱼。东墙外三十步,那棵老梅树的第三根枝桠上,有一个新筑的鸟巢,里面有四颗带斑点的蛋。还有……”她顿了顿,眉心微蹙,“西边……很远的地方,有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嗡嗡’声,很乱,很冷,像是有很多人在很痛苦地小声吵架……它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很生气。”
静室内一片寂静。
徐光启和沈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林晚晴描述的,前两者是物理世界极隐蔽的细节(暗河、鸟蛋),没有特殊仪器或极高明的内家功夫根本无从感知;后者,显然是对“星尘”及其可能制造的“负面情绪场”或“精神搜索”的模糊感应!而且这种感应,已经超越了之前需要深度共鸣或特定仪器辅助的范围,似乎成了她一种被动的、常态化的“全域感知”能力!
“这是‘环形山’茧房与你彻底融合后,带来的感知能力进化?”周墨声音发颤,既是激动也是难以置信,“不,不仅仅是感知范围扩大……这是一种能量-信息场的直接读取与共鸣映射!你能同时接收并初步处理来自物质层面(水流、石头)、生命层面(鸟蛋)以及高维能量-精神层面(星尘干扰)的信息!这简直是……一把万能感知钥匙!”
沈敬蹲下身,平视着林晚晴,严肃地问:“晚晴,这种‘看’和‘听’,会让你觉得累吗?或者,那些不好的‘声音’,会让你难受吗?”
林晚晴认真感受了一下,摇摇头:“不累,就像……就像睁开眼睛看东西一样自然。那些不好的声音,有点吵,有点冷,但离得很远,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只要我不特意去‘听’,它们就模模糊糊的,不影响晚晴。”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晚晴好像可以‘关’上一点。”她说着,微微凝神。立刻,她身周那些水波般的银色涟漪变得平缓了些,她眼中的星空微光也略略内敛。“这样,那些很远、很乱的‘声音’就听不太到了。不过,近处的东西,还有徐伯伯你们身上的‘光’(生命能量场),还是能感觉到。”
可控的、初步的感知过滤!这意味着她不仅能被动接收,还能在一定程度上主动调控这种新生的“全域感知”,避免被过量信息或恶意干扰淹没心智!
“好!太好了!”徐光启喜形于色,这无疑是林晚晴自我保护能力的一次巨大飞跃。
周墨则立刻想到更多:“这种‘可控感知’,结合‘环形山’的结构优化经验,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引导晚晴,构建一种更加主动的、基于她自身意识的心念防御——不是简单的能量迷宫,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频率防火墙’或‘心念屏障’!专门用于识别、过滤、排斥类似‘星尘’精神污染和恶意窥探的信息攻击!”
沈敬点头:“此事可与‘筑巢’计划结合研究。晚晴,”他再次看向女孩,语气温和而郑重,“你这次因祸得福,能力大有长进,这是好事。但你要记住,能力越大,责任也越重,风险也可能越高。那些‘不好的声音’背后,是极其危险的存在。从今日起,徐伯伯和周先生会教你如何更好地运用和保护这份新得到的力量。你要用心学,但切不可急躁冒进,明白吗?”
“晚晴明白。”林晚晴重重点头,小脸上写满认真。她摸了摸眉心,那里温润依旧,却仿佛承载了比以往更沉重、也更清晰的东西——那些来自“记忆孢子”的文明碎片,与刚刚获得的全新感知,正在她心中慢慢沉淀、融合,勾勒出一个更加宏大也更具象的使命轮廓。
破茧成蝶,感知新生。林晚晴的进化,不仅为龙江带来了更强的预警与防御潜力,也为对抗“星尘”的“频率战争”与“信息污染”,提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活体化的“反制节点”与“净化核心”。
“筑巢”计划主实验场。
首次全功率测试被“星尘”的“反向调谐”强行打断后,周墨和整个研究团队陷入了短暂的低迷,但很快就被更强烈的斗志取代。敌人越强大,越证明这条路的重要性与紧迫性。
分析“星尘”干扰数据的工作昼夜不停。周墨带领团队反复比对那充满恶意的镜像频率,试图找出其规律与弱点。
“它的调谐并非完全精准的复制反转,”周墨指着光谱分析图,眼睛布满血丝但目光锐利,“看这里,在‘基础和谐谱系第一序列’的第七、第十三、第十九个谐振峰处,它的反向波动存在极其微弱的相位延迟和振幅衰减。这不是技术瑕疵,更像是……其能量本源(暗金畸变能量)与‘和谐能量’存在某种本质不兼容,导致在特定频率节点无法做到完美模拟!”
“也就是说,它有‘短板’?”一位博士激动道。
“可以这么理解。”周墨点头,“就像用墨汁临摹清水写的字,形似而神非,在某些笔画转折处必然留下淤滞。我们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些‘淤滞点’,让它的‘反调’在这里失谐,甚至引发其自身能量内耗!”
理论方向有了,但如何实现?单纯调整“协振器”的输出频率去冲击这些弱点?那可能导致自身频率偏移,破坏“和谐场”的纯粹性,得不偿失。
苦思冥想之际,周墨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实验台一角——那里摆放着几粒米粒大小、在林晚晴深度共鸣环境中自然凝结的“纯净能量结晶”。这些结晶呈现完美的多面体结构,对“和谐能量”有着近乎完美的储存、放大与共鸣特性。
一个大胆的构想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如果……我们不直接改变‘协振器’的主频率,而是在‘和谐背景场’中,嵌入一套独立的、由这种‘能量结晶’构成的辅助谐振网络呢?”周墨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抖,“这个辅助网络不参与整体场的构建,只做一件事——在‘星尘’反向调谐的弱点频率节点上,同步发射一道经过精确计算的、微弱的‘相位校正波’!”
他抓起炭笔,在旁边的黑板上飞速画出示意图:“看,当‘星尘’的反调谐波传来,其本身的弱点会导致波形在这里(第七谐振峰)产生细微扭曲。我们的‘相位校正波’就在这个精确时刻、精确位置介入,不是对抗,而是……顺着它扭曲的方向,轻轻‘推’一把!就像在已经倾斜的桌子上再加一根稻草,促使它更加失衡,从细微扭曲变成明显的波形畸变,进而干扰其整体稳定性,甚至可能引发其自身能量回路的局部震荡和能量逸散!”
“妙啊!”一位精通波动学的老博士拍案叫绝,“此乃‘四两拨千斤’!利用敌人自身的不完美来击败它!而且辅助网络由能量结晶驱动,与主‘和谐场’同源却独立,即便辅助网络被干扰或损毁,也不会影响主场的稳定!”
“但难点在于,”周墨放下炭笔,神色复归凝重,“第一,我们需要大量高品质的能量结晶。目前收集到的,远远不够构建一个覆盖实验场的网络。第二,相位校正的时机、强度、角度必须精确到匪夷所思的程度,需要极其精密的计算和控制系统。第三,如何确保辅助网络本身不被‘星尘’发现并针对性摧毁?”
“能量结晶的问题,”沈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与从静室出来的徐光启碰过头,“晚晴苏醒后,其周身自然散逸的能量浓度与纯度显着提升。徐兄判断,在特定环境下,凝结能量结晶的速度和产量可能会大幅增加。我们可以尝试在晚晴进行深度共鸣练习的静室,布置收集装置。但必须保证绝对安全,不能影响晚晴自身。”
“计算和控制问题,”一位来自钦天监、擅长天文测算的博士沉吟道,“或许可以借鉴浑天仪与水力驱动的机械计算装置原理,设计一套纯机械的、基于齿轮与凸轮的‘相位预测与触发机构’,虽然笨重,但不受精神干扰,稳定性极高。”
“至于隐蔽性,”周墨思索道,“辅助网络可以深埋地下,或与实验场现有结构融为一体,发射端可以微型化、分散化。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利用晚晴姑娘新获得的‘全域感知’能力!她的感知对‘星尘’的恶意波动尤其敏感,或许能比仪器更早、更精准地预警‘反向调谐’的到来,甚至……为我们提供更直观的‘弱点’定位!”
多管齐下,思路豁然开朗。“筑巢”计划并未因受挫而停滞,反而在压力下迸发出更富创造力的火花。以能量结晶为核心、以机械计算为保障、以林晚晴感知为向导的 “相位水晶阵列”防御子系统,被正式列入研发日程。
龙江的“巢穴”,不仅要提供和谐的庇护,更要在关键位置,装上针对特定入侵者的、隐蔽而致命的“共振绊索”。
净尘司,西郊最深处的“无回”地牢改造区。
这里与其说是牢房,不如说是一个高度封闭的医疗观察与隔离中心。阴幕僚与赵破虏被分别安置在两间特制的静室中。室内墙壁、地板、天花板皆由混合了铅粉、朱砂、陨铁屑的特种灰浆抹平,刻画着强效的镇魂、隔绝与净化纹路。空气中弥漫着药香与檀香混合的气息,用以安抚他们受创严重的心神。
王承恩亲自在此坐镇。崇祯在听取他们情报后,给了两人两个选择:一是隐姓埋名,由净尘司妥善安置,平淡度过余生;二是以其对“星尘”及汉王府内部的了解,协助净尘司乃至未来的“承影”,对抗“星尘”,戴罪立功,或许还能博个身后之名。
选择几乎没有悬念。无论是出于对朱高煦最后的情分(为其报仇),对“星尘”的恐惧与仇恨,还是内心深处那点未曾完全泯灭的功业之心,阴幕僚与赵破虏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条路。
但他们状态实在太差。“星尘”的精神污染如同跗骨之蛆,虽被净尘司的符药暂时压制,却仍在不断侵蚀他们的意志,带来持续的噩梦、幻听与情绪波动。更麻烦的是,王承恩怀疑,“星尘”可能在他们意识深处留下了某种极其隐秘的“精神印记”或“追踪信标”,之前的“断念结界”只是暂时屏蔽了主动追踪,一旦他们离开特定环境或结界减弱,很可能再次被锁定。
“二位决心可嘉,然则身染‘星尘’污秽,心神不稳,恐难当大任,反成祸患。”王承恩看着面色依旧苍白的两人,尖细的声音不带感情,“若要为陛下效力,为汉王复仇,需先经‘净垢’之仪。”
“净垢之仪?”赵破虏沙哑问道。
“乃净尘司秘传,结合方术、医药与意志淬炼之法。”王承恩解释道,“过程……颇为痛苦煎熬,旨在以猛药、符咒及尔等自身求生抗污之志,强行拔除、焚烧识海中‘星尘’残留之污染,并尝试加固心防。成功,则神志清明,对‘星尘’之力抗性大增,且因曾深陷其中,对其感知或更敏锐。失败……”他顿了顿,“轻则心智受损,浑浑噩噩;重则识海崩溃,或彻底沦为只知痛苦的疯癫之人。”
阴幕僚与赵破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请公公施仪!我等……万死不辞!”两人齐声道。
“净垢之仪”在绝对保密与防护下进行。过程惨烈,非外人所能尽述。只知其间静室日夜传出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吼,符火明灭不定,药气浓烈到刺鼻。王承恩调集了净尘司最精锐的符师与医士轮班看护。
七日后,静室门开。
阴幕僚与赵破虏相互搀扶着走出。两人俱是形销骨立,仿佛大病一场,但眼中那惊惧惶惑的神色却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疲惫、痛苦后余生的清醒,以及一丝冰冷的、仿佛将自身也视为兵刃的锐利。他们裸露的皮肤上,多了许多新愈的、暗红色的诡异疤痕,排列看似杂乱,细看却又隐隐构成某种抵御性的纹路。
“恭喜二位,熬过‘净垢’。”王承恩看着他们,微微颔首,“虽未根除,然污秽已褪大半,心志亦得淬炼。从今日起,二位便暂编入净尘司直辖之‘净垢营’。此营专司侦察、反制与清除‘星尘’及其衍生之污染迹象。你二人之经验,尤为宝贵。”
“谨遵王公公之命!”两人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却坚定。他们知道,自己已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与昔日主子(躯壳)及其体内邪魔为敌的绝路。这条路,唯有以血洗污,以命相搏。
几乎在“净垢营”成立的同时,净尘司对京师及周边区域的秘密排查也骤然升级。依据阴、赵二人提供的关于“星尘”能量特征、精神污染波段及可能发展“次级节点”(神经织网延伸)的线索,大批净尘司精锐如同暗夜中的猎犬,悄然出动。
他们的目标明确:任何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出现群体性怪异病症(尤其是精神紊乱)、或有可疑人员暗中进行邪恶祭祀、接触不明物体的地点,都在排查之列。手段则更加隐秘且不乏酷烈——对于确认被“星尘”污染且无法挽救的个体或小型秘密结社,直接“物理净化”(秘密处决并焚毁),抹除一切痕迹;对于疑似地点,则布下监控与陷阱。
这是一场发生在阴影中的、无声的“断线清剿”。目的是尽可能斩断“星尘”可能伸向现实世界的触角,清除其潜在的“燃料”来源(痛苦、恐惧等负面情绪场)或“传播节点”,压缩其活动空间,为“筑巢”与“承影”争取更多时间。
王承恩坐镇中枢,眼神幽冷。他知道,以“星尘”的诡谲与强大,这种清扫不可能根除威胁,甚至会打草惊蛇,引来报复。但有些线,必须断;有些污秽,必须清。这是防守反击中,必要且残酷的一步。
韩府,“梦鉴斋”。
经历“净垢之仪”的阴、赵二人加入净尘司,以及王承恩展开“断线清剿”的消息,在极高层级小范围流传。韩爌作为“梦鉴官”,自然也得知了这些动态。或许是因为接触的相关信息与意念越发复杂剧烈,他今晚的梦境,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分裂与冲突感。
他感觉自己同时在做两个梦,意识被撕扯向两个截然不同的“画面”
第一个“画面”
依旧是那片泛着淡青色微光的“意识之湖”,但湖水不再平静。湖心处,那个曾惊鸿一现的“星藤印记”正微微发光,洒下温暖而坚定的光晕。湖面倒映着一些景象——龙江实验场内,“协振器”稳定运行,林晚晴在静室中闭目感知,身周银色涟漪荡漾;京师地下,“承影”预备役在刻苦训练;净尘司的人影在暗巷中穿梭布防……画面传递着一种“集结”、“守望”、“筑防”的积极意念,虽紧张,却有序。耳畔回响着那段“概念流”的后半部分:“……种子认可其土壤……然风暴将至……幼芽需甲胄,园丁需利剪……”
第二个“画面”
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翻滚着暗红与暗金色雾气的“混沌渊薮”。雾气中,隐约可见一个由无数痛苦扭曲面孔和嘶吼声构成的“漩涡”,漩涡中心,正是那块布满裂痕的“星尘”碎片,它如同心脏般搏动,延伸出的暗金“神经丝线”刺入雾气深处,似乎在汲取、在编织、在召唤。突然,碎片猛地一震,其表面一道原本细微的裂痕骤然扩大,透过裂痕,韩爌仿佛“看”到了一片模糊的、充满腐朽与破败气息的宫殿景象(疑似汉王府深处),以及一双充满了狂暴愤怒与冰冷计算、完全被暗金色充斥的“眼睛”!一个混合了朱高煦残存嗓音与星尘金属摩擦声的怒吼,直接撼动他的灵魂:“叛徒……干扰……必须加速……钥匙……屏障……找到……撕碎……”
紧接着,右侧“混沌渊薮”的景象剧烈震荡,那碎片上的裂痕越来越多,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解!但崩解带来的并非毁灭,而是一种更令人不安的预感——仿佛有某种被封印的、更本质、更可怕的东西,即将从破碎的镜面后爬出!与此同时,韩爌感觉到,连接左右两个“画面”的、他自己的意识,仿佛成了一根被绷紧到极限的弦,而“弦”的两端,正在被两种截然相反的巨大力量疯狂拉扯、扭曲!时空的概念在这里变得稀薄而混乱,他仿佛同时看到了过去(永乐汉王府)、现在(龙江、京师)与某种充满不确定性的恐怖未来,交织重叠!
“啊——!”韩爌惨叫一声,从榻上滚落,头痛欲裂,七窍都渗出了细微的血丝。两个“画面”同时破碎,但那种意识被撕裂、时空错乱的惊悚感,却久久不散。
他趴在地上,剧烈喘息,过了好半晌才挣扎着爬起,踉跄到书案前,抓起笔,手却抖得几乎握不住。他强迫自己,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将梦中那分裂的双重景象,尤其是右侧“混沌渊薮”中碎片裂痕扩大、那双恐怖的眼睛以及“加速”、“撕碎屏障”的怒吼,还有那种仿佛时空壁垒都在被疯狂冲击、濒临破碎的惊悸感,尽可能记录下来。
写完后,他看着自己歪歪扭扭的字迹和纸上淋漓的汗渍血点,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这不是简单的示警。这是预兆!
“星尘”因叛逃事件和“筑巢”干扰被激怒,其行动正在加速,并且可能因某种原因(强制进化?过度汲取?),其载体(碎片)状态变得极其不稳定,濒临某种更剧烈的“形态变化”或“力量释放”!而它下一步最直接、最疯狂的目标,很可能是撕碎龙江那边正在构筑的防御(包括林晚晴自身的“心念屏障”和周墨的“协振器”),强行夺取“钥匙”!
更让他恐惧的是梦中那种强烈的“时空错乱”与“意识撕裂”感。这似乎暗示,“星尘”的疯狂举动,不仅威胁着下游的崇祯大明,甚至可能因其力量本质涉及高维时空,而对两个时空之间的脆弱“壁垒”产生冲击,引发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
“必须……立刻……面圣……”韩爌扶着桌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将那张染血的记录紧紧攥在手里。他知道,自己这幅模样和这份血染的梦鉴记录,将向崇祯皇帝揭示一个比叛逃者口述更直观、也更恐怖的未来片段。
镜碎预兆,渊誓已发。一方在加速筑巢铸甲,一方在疯狂积聚力量意图破壁。而那维系两个时空、本就因“镜渊”等能力而泛起涟漪的脆弱屏障,在这场不断升级的对抗中,仿佛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而清晰的碎裂声。
风暴眼,正在急速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