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平幼帐中。
平睿一拳砸在案几上,茶碗跳起,摔得粉碎:“大哥!我们就这么认了?万余兵马啊!就这么拱手让人?”
平幼坐在阴影里,缓缓擦拭着脖子上已经凝固的血痕:“不认又如何?真跟慕容农拼个你死我活?”
“我们有万余兵马,他就二百人”
“二百人?”平幼冷笑,“你刚才没看见?慕容农敢只带二百人来,会没有伏兵?他身经百战,斩石越、败丁零,未尝一败,我们若动手,除了家中千余部曲,其余将领,有几人会随我一同动手。”
他站起身,走到帐边,掀帘看向中军大帐方向:“这位骠骑大将军,单刀赴会,在众将士面前定我的罪,夺我的权;随后留你在军中为质步步为营,滴水不漏。”
平睿咬牙:“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平幼放下帐帘,“你去邺城,我留下。”
“什么?”
“明日我会称病,让你代我去邺城请罪。”平幼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慕容农既要留人质,留谁都一样。但你年轻气盛,留在军中迟早被他抓住把柄。我去邺城,或许还能在燕王面前挽回一二。
平睿愣住:“那那我们的兵马”
“兵马?”平幼苦笑,“经过今夜,你以为那些将领还会听我们的吗?慕容农是宗室,名正言顺,威望又重,又占了理。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保全平氏一族睿弟,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帐中陷入沉默,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良久,平睿重重跪下:“大哥是我不争气,连累了你。”
平幼扶起他,长叹一声:“时也,命也。去准备吧,记住,在慕容农面前,要表现得顺从些。这个人我们惹不起。”
翌日清晨,雪停了。
平幼“突发急病”,由平睿代其前往邺城请罪。慕容农心知肚明,但并未点破,反而请来军医为平幼诊治,又亲自送至营门,做足了姿态。
送走平氏兄弟后,慕容农立即开始整编军队。他将军中将领全部打散重组,提拔了一批中下层军官,又将带来的五千骑兵编入各部,除了平氏的千余部曲,轻松掌控了这万余兵马。
整个过程雷厉风行,到午时,原本士气低落的幽州军已焕然一新。6妖看书蛧 追醉辛章劫
“报——!”
正在巡视营地的慕容农被斥候打断:“大将军,营外有两人率部曲来投,自称段速骨、宋赤眉,各有部曲五百。”
慕容农勒住马缰,眉头微皱。
段速骨、宋赤眉,这两个名字他听过。不,应该说,在前世的记忆里听过,前世反叛,最终杀死原身的叛将。
一瞬间,杀意涌上心头。
斛律彦察觉到他气息变化,低声问:“大将军,这两人有问题?”
慕容农沉默片刻,最终压下杀意:“不,请他们进来。”
现在不能杀,幽州本地豪强盘根错节,宋氏是本地大族,段氏更是段部鲜卑,若无故诛杀来投之人,必失人心。更何况,如今正是用人之际
很快,两名将领被引至帐前。
段速骨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身材魁梧,豹头环眼,一看就是猛将。宋赤眉则略显精瘦,双目有神,额前有一道红色胎记,故得“赤眉”之名。
“末将段速骨、宋赤眉,拜见骠骑大将军!愿率部曲投效,共抗馀岩!”
二人单膝跪地,身后是黑压压的部曲私兵,虽然装备参差不齐,但士气颇高。
慕容农下马,亲手扶起二人:“二位将军请起。如今国家危难,正是用人之际,二位能来相助,实乃大燕之幸。”
他笑得温和,但心中警惕已提到最高。前世段速骨、宋赤眉等人叛乱,给摇摇欲坠的后燕致命一击。但这些,现在都还没有发生。
而他穿越而来,怎么可能会让这些事情发生。
“二位将军既来投效,便是我慕容农的兄弟。”慕容农朗声道,“传令,设宴为二位将军接风!另,段将军所部编入左军,宋将军所部编入右军,粮饷依旧。”
“谢大将军!”
段速骨和宋赤眉大喜过望,他们没想到这位骠骑大将军如此慷慨。
看着二人兴奋的神情,慕容农心中暗叹。
用,还是不用?
用,恐养虎为患;不用,则失人心,寒豪强之望。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
“段将军,宋将军,我军中尚缺先锋,不知二位可愿担当?”慕容农问道。
段速骨眼睛一亮:“末将愿往!”
“好!”慕容农拍案而起,“三日后,我军出征,讨伐馀岩!二位将军便为先锋,若能立下战功,我必奏明燕王,重重有赏!”
“末将领命!”
二人退下后,斛律彦低声道:“大将军,这二人可靠吗?”
慕容农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许久,才缓缓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至少现在,他们还是大燕的将领。”
现阶段,他们绝对不敢有叛心,而是甘为鹰犬,只要慕容农的实力依旧,他们就永远只是鹰犬,不足为虑。但只要慕容农稍有衰弱,他们就会变成饿狼。
而这个世道,段速骨、宋赤眉这样的人不在少数,慕容农不可能都杀了,而是驱使这些人为鹰犬,让自己越来越强。
雪又开始下了。
慕容农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心中升起一股豪情。
幽州已定,万军在手。接下来,就是让馀岩知道,背叛大燕的下场。
至于段速骨、宋赤眉若他们今生安分守己,自然富贵可期;若再生异心,他慕容农也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传令全军,三日休整,备足粮草。三日后,兵发令支!”
“诺!”
军令传下,整个军营沸腾起来。战鼓声、号角声、士兵操练的呐喊声,交织成一曲战争序章。
而在营外某处,段速骨回头望了一眼帅旗方向,对宋赤眉低声道:“这位骠骑大将军,不简单啊。”
宋赤眉点头:“比平幼强太多。咱们这次,或许真跟对人了。”
两人相视一笑,但眼中都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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