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河北士族(1 / 1)

申绍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眼前阵阵发黑。他看着御座上苻丕那骤然变得怀疑和冰冷的目光,又看看杨膺、姜让那毫不掩饰的恶意,所有的辩解之词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猛地撩起官袍下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和悲凉:“殿下明鉴!臣臣一片忠心,天地可表!若殿下疑我,臣臣请辞官归里,再不预政事!”

高泰见状,也悲愤万分地重重跪下,咬紧牙关,腮边肌肉紧绷,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炭火盆里爆起一个火星,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苻丕看着跪伏在地的两位河北重臣,又看看一脸“忠忱”的杨、姜二人,心乱如麻。

他既怕中了慕容氏的圈套,又舍不得河北这块肥肉,更被这突如其来的内部攻讦搅得心烦意乱。

就在这僵持不下、空气几乎凝滞的时刻——

“呵呵。”

一声轻蔑的冷笑从殿门外传来,那笑声不高,却带着一种金石般的穿透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一人,身着玄色铁甲,猩红披风垂地,按剑昂然而入。他身形不算魁梧,但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甲叶摩擦,发出铿锵之音,仿佛战鼓的前奏。来人身经百战的凛冽气势,立刻冲淡了殿内文臣争吵的酸腐之气。

正是被苻坚派来,辅佐庶长子镇守邺城的秦军名将石越。

他甚至没有看跪在地上的申、高二人,径直走到御阶前,对着苻丕行礼。

随即,他侧过身,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扫过杨膺、姜让,最终定格在跪伏于地的申绍和高泰身上。

那目光,仿佛在看两只挡路的蝼蚁。

“殿下,”石越开口了,声音平淡,却蕴含着极大的自信与傲慢,“些许跳梁小丑,何须议之久矣?更何必,听信这些首鼠两端之辈的妄言?”

“首鼠两端”四个字,他咬得极重,像鞭子一样抽在申绍和高泰的心上。作为氐族武将,他天然看不起汉人士族。他们氐族武将打天下,最后却是汉人士族摘桃子,当初王猛如此,他们还不敢招惹,如今王猛已死,其余人,石越还不放在眼里。

申绍的脊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高泰则猛地抬起头,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却被石越那更具压迫感的目光硬生生逼了回去。

石越转向苻丕,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河北士人?哼,慕容氏在时,他们效忠慕容氏;我大秦来了,他们便效忠大秦。如今慕容氏复起,他们的忠心还剩几斤几两?殿下,他们的言语,岂可尽信?”

他根本不给申、高任何辩白的机会,直接定性。

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斩钉截铁:“若是慕容垂,我还顾忌他几分。至于慕容农?慕容垂的一个籍籍无名的庶子,仓促纠集数千乌合之众,便敢螳臂当车,简直是自寻死路。何须劳烦大军?更何须讨论什么西归。”

他伸出五根手指,目光灼灼地看着苻丕:“殿下若信我,只需予我五千精锐!旬日之内,臣必取慕容农首级,悬于邺城旗杆之上!让河北诸胡看看,背叛大秦,是何下场!定叫那慕容垂,亦为之胆寒!”

苻丕原本被争吵搅得心烦意乱,此刻听到石越这掷地有声、信心满满的请战,顿时觉得拨云见日,一股豪气冲散阴霾!他猛地一拍案几,长身而起:“好!石将军果然是我大秦栋梁!有将军此言,我无忧矣!”

他略一沉吟,为了显示对石越的绝对支持,也是为了“万全”,又道:“不过,将军虽勇,兵力亦不可太少。我予你三千氐族儿郎,再拨七千本地汉军与杂胡仆从,合计一万,务必给朕踏平列人,扬我国威!”

石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他素来信奉兵贵精不贵多,那七千仆从军战力堪忧,更可能成为拖累。但看着苻丕那殷切而不容置疑的目光,他终究将这点不快压了下去。拂逆君主的好意,并非明智之举。

苻丕虽然不是苻坚的太子,但却是庶长子,且颇有战功。如今天下纷乱,国赖长君,将来之事,不可言说,石越自然颇有顾虑。

他抱拳躬身,声音洪亮:“臣,领旨!定不辱命!”

自始至终,他再也没有看申绍和高泰一眼,仿佛他们只是殿中的尘埃。

石越领命,大步流星转身离去,猩红披风在身后卷起一道决绝的弧线。

殿内,只剩下死寂。

申绍和高泰依旧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听着那远去的、象征着胜利与践踏的铿锵脚步声,只觉得一股透骨的冰凉,从膝盖蔓延至全身。

杨膺和姜让交换了一个眼神,无声地退到一旁。

苻丕也松了一口气,仿佛已经看到了慕容农的人头。

许久,苻丕似乎才想起还跪着的两人,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一种打发般的随意:“二位爱卿也平身吧。石将军既已出征,此事已定。你等且先退下,各安其职。”

“各安其职”

申绍和高泰相互搀扶着,有些踉跄地站起身来。膝盖因久跪而麻木刺痛,但更痛的,是那颗已然冰冷的心。

他们甚至没有谢恩,只是深深地、无声地行了一礼,然后低着头,步履沉重地退出了这座令人窒息的大殿。

走出宫门,冬日惨白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漳河边的寒风吹来,卷起官袍的下摆,猎猎作响。

高泰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那森严的宫阙,双眼赤红,压低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话语:“申兄!今日之辱,你可记住了?氐人终究视我等为外人,为奴仆!非但不信,更是肆意折辱!”

申绍的脸色比雪还白,他缓缓抬起手,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冠带,动作缓慢而僵硬。

他轻轻开口,声音飘忽得像风中残絮:“秦,失其鹿矣河北,终非苻氏所能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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