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半。
市民广场上的气氛有些微妙。
左边的“君悦大酒店”展位前，队伍排得象长龙，人们手里端着免费试吃的和牛、鹅肝，吃得满嘴流油。行政总厨刘师傅站在台后，一脸得意地瞥向隔壁。
右边的“陆氏葱油饼”摊位前，空无一人。
“没人买啊……”
姜云曦有些焦虑地搓着围裙角，“陆安，要不咱们降价？哪怕卖18块也行啊，88实在是……”
“急什么。”
陆安气定神闲地拿起那把大马士革刀（用来切葱，确实有点奢侈）。
他从泡沫箱里拔出一束【碧玉香葱】。
阳光下，这束葱绿得发亮，葱白如玉，那种晶莹剔透的质感，甚至让人怀疑它是假的。
“咚、咚、咚。”
刀锋落下。
随着陆安有节奏的切剁声，翠绿的葱花在案板上跳跃。
仅仅是切开，一股清冽的植物清香就开始在小范围弥漫。站在陆安身边的姜云曦首当其冲，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肚子发出一声不争气的“咕噜”声。
但这还不够。
陆安拿起擀面杖，将醒发好的面团擀成薄薄的长条。
接着，他从一个瓷罐里挖出一勺雪白的猪油，均匀地抹在面皮上。
猪油，是葱油饼的灵魂。
最后，他抓起一大把刚切好的碧玉葱花，毫不吝啬地铺满了整个面皮，然后撒上一点细盐，卷起，盘圆，再擀平。
一切准备就绪。
陆安看了一眼电饼铛。指示灯已灭，温度正好。
“滋——！！”
面饼接触热油的瞬间，发出一声令人愉悦的脆响。
紧接着。
一场毫无征兆的“嗅觉核爆”，发生了。
……
“这和牛真不错啊，虽然是免费的，但品质可以。”
君悦大酒店的摊位前，一个美食博主正一边吃着牛肉粒，一边对着镜头点评：
“大家快来薅羊毛啊，隔壁那个卖88块钱大饼的简直是……吸吸……嗯？”
博主的话突然停住了。
他的鼻子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两下。
一股极其霸道、极其浓郁、带着一丝焦糖甜味和油脂醇香的葱味，象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推开了空气中原本弥漫的黑松露味、鹅肝味和烧烤味。
它直接钻进了他的鼻孔，顺着嗅觉神经直冲大脑皮层。
“卧槽……好香！”
博主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香味的来源。
不仅仅是他。
正在切火腿的刘大厨，手里的刀突然顿住了。
正在排队领鹅肝的大妈，手里的盘子不香了。
甚至连路过的保安，都停下了脚步。
整个精品美食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象是着了魔一样，耸动着鼻子，查找着这股香味的源头。
“这是什么味儿？怎么这么香？”
“好象是葱油味……但这也不象普通的葱啊！这味儿怎么是甜的？”
“我的天，闻着这味儿，我手里的龙虾突然觉得有点腥……”
众人的目光，最终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那个原本无人问津的小摊上。
那里，电饼铛正冒着白烟。
陆安神色淡然，手里的铲子轻轻翻动。
每一次翻面，那股金黄色的焦香就更加浓烈一分，象是一波波海浪，无差别地攻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唾液腺。
刘大厨脸色变了。
他是行家。
光闻这味儿，他就知道不对劲。这绝对不是普通的葱！普通的葱经过高温油炸，会有焦苦味，但这股味道……清新、甘甜、醇厚，完美得象是不属于这个世界！
“咕咚。”
不知道是谁，在这个安静的瞬间，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
这一声，象是信号枪。
刚才那个嘲讽陆安“想钱想疯了”的年轻小伙，此刻正站在摊位前，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电饼铛里那张逐渐变得金黄酥脆的饼。
他原本是想拍个视频吐槽的。
但现在，他的大脑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吃它！
“老……老板。”
小伙子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声音都有点变调：
“88是吧？我……我买一张！”
“想好了？”
陆安头也不抬，铲子在饼上轻轻压了压，发出“咔嚓”一声酥脆的轻响：
“概不退货。”
“不退！绝对不退！赶紧给我！”小伙子急得都快上手抢了，那香味简直在勾他的魂。
“叮！到帐88元。”
姜云曦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就响了。
陆安铲起那张刚出锅、还在滋滋冒油的葱油饼，用油纸包好，递了过去。
“趁热吃。”
小伙子顾不上烫，接过饼，张大嘴巴，狠狠地咬了一口。
“咔嚓——”
酥。
极致的酥脆。表皮象是薯片一样在齿间碎裂。
紧接着，是软糯劲道的内层。
再然后……
轰！
碧玉香葱的汁水在口腔中爆开。
那不是辛辣，那是甜！是浓缩了十倍的植物鲜甜！混合着猪油的醇香，面粉的麦香……
小伙子整个人僵住了。
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从他眼角流了下来。
“呜呜呜……”
他一边嚼，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喊道：
“太好吃了……妈妈……我好象看到了太奶……”
周围的人看傻了。
“兄弟，至于吗？是不是托啊？”有人怀疑。
“托你大爷！”
小伙子猛地回头，眼框通红，嘴角还挂着油渣，声嘶力竭地吼道：
“88？这饼卖888都值啊！！”
“这葱是甜的！是活的！它在我的舌头上跳舞！！”
轰！
这一声吼，彻底引爆了全场。
原本还在尤豫、观望、甚至还在隔壁排队的人群，瞬间倒戈。
那是人类对顶级美食最原始的本能。
“给我来一张！我出一百！”
“我也要！别挤我！”
“这味儿太勾人了！我不吃鹅肝了！我要吃饼！”
眨眼间。
刚才还门可罗雀的“陆氏葱油饼”摊位，瞬间被疯狂的人群淹没。
姜云曦站在后面，看着眼前这如潮水般涌来的人群，又看了看旁边那个依旧淡定翻饼的陆安。
她突然觉得，88块钱……
好象真的卖便宜了。
“愣着干嘛？”
陆安把铲子敲得叮当响，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姜小工，干活了。”
“准备好……数钱数到手抽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