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从楚宸背后探出个脑袋,看着被捆住的女鬼,还有些不敢相信。
“没没害过人?”
他看着楚宸收了女鬼,转身就走,连忙喊道:“哎,师弟,等等我啊!”
秋生也顾不上害怕了,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冲向自己的自行车,发了疯似的猛蹬,追着楚宸的背影而去。
“师弟,你慢点,这巷子里黑,我怕!”
文才骑着自行车,车把上挂著一袋沉甸甸的糯米。
他一只手扶著车把,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那里有九个光闪闪的大洋。
八个是买糯米剩下的。
再加上自己偷偷攒的一个,足足九个大洋!
发财了!
文才的嘴咧得快到耳根子了,脚下蹬得飞快,破旧的自行车发出了“嘎吱嘎吱”的抗议声。
九个大洋啊,能干多少事?
先去镇上最好的福满楼,点一桌子硬菜,大鱼大肉,吃他个肚皮滚圆。
再去布庄扯几尺新布,做一身帅气的长衫,走出去多有面子。
剩下的存起来,以后娶媳妇用。
文才越想越美,哼著不成调的小曲,感觉自己已经迎娶白富美,走上了人生巅峰。
夜路崎岖,凉风习习。
他拐上通往义庄的山路,周围的树林黑漆漆的,像一只只张著大嘴的怪兽。
刚才的兴奋劲儿被山里的阴冷吹散了不少。
文才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蹬车的速度。
“呼——”
一阵阴风毫无征兆地刮过,吹得路边的树叶“哗啦啦”作响,也吹灭了他车头挂著的小油灯。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文才心里有点发毛,嘴里念叨著:“祖师爷保佑,祖师爷保佑”
“嘻嘻”
一个孩童的笑声,冷不丁地在他背后响起。
那笑声又尖又细,在这寂静的山路上,听着格外渗人。
文才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不敢回头,脚下蹬得更快了,车链子都快被他蹬断了。
“嘻嘻嘻”
笑声如影随形,就在他耳边。
一只冰凉、惨白的小手,轻轻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文才的身体僵住了。
他机械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
一张腐烂了一半的脸,正贴在他的后背上,黑洞洞的眼眶里什么都没有。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夜空。
文才两眼一翻,直挺挺地从车上摔了下去,当场昏过去。
自行车失去控制,“哐当”一声撞在路边的大石头上,车把上的糯米撒了一地。
“小宝,回来。”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路边的小树林里传出。
那个面容腐烂的小鬼“嘻嘻”一笑,身形一闪,飘到了树林里。
树林里走出一个穿着破旧道袍的中年男人,身边还跟着一个同样穿着清朝服饰的小鬼。
这三人,正是四处流浪的法师茅山明,和他收养的两只小鬼,大宝和小宝。
“师父,这家伙也太胆小了,一下就晕了。”小宝变回了白白胖胖的可爱模样,嘟著嘴说。
茅山明走到文才身边,用脚踢了踢他,没反应。
“出息。”他撇了撇嘴,蹲下身子,开始在文才身上摸索。
很快,一个钱袋被他掏了出来。
茅山明打开一看,眼睛亮了。
“嚯,九个大洋,这小子还挺有钱。”
大宝和小宝也围了过来,看着银元,眼中满是渴望。
茅山明将九个大洋倒在手心,掂了掂,然后从中数出五个,塞进自己怀里。
他把剩下的四个大洋,又塞回了文才的钱袋,扔在他身边。
“师父,干嘛还给他留?”小宝不解地问。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茅山明拍了拍手上的灰,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再说了,这荒山野岭的,万一真碰上什么厉鬼,这几个大洋也算是给他买个教训,让他知道晚上别瞎晃悠。”
他抬头看了看义庄的方向,又补充了一句:“咱们求财,不害命。”
茅山明招呼著两个小鬼,准备离开。
“师父,我们接下来去哪啊?”大宝问。
“去台山。”茅山明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条,在月光下晃了晃。
“我花大价钱从一个道友那买来的消息,台山有个姓钱的大地主,家里闹鬼,胆子比针尖还小。”
“咱们去吓唬吓唬他,弄点钱。”
“弄钱干嘛呀?”小宝天真地问。
茅山明摸了摸他的头,声音里多了郑重:“给你们买最好的贡品,然后找个有大本事的高人,送你们去投胎,不用再跟着我风餐露宿。”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盘算。
这年头,自称茅山弟子的不少,可真正有本事的没几个。
茅山宗门规矩森严,正统弟子十八岁前必须修到地师一重天,方能算作入门,之后也得是地死境界才能出师下山。
就连那些旁系的,比如林九的徒弟那种,也得达到地师境,才能在外面报茅山的名号。
而他茅山明,其实跟茅山派半点关系没有,起这个名字纯粹是觉得威风,能沾点光。
他师公倒是勉强算半个茅山弟子,可惜没到地师境就被逐出山门了。
传到他这一代,如今也不过是人师四重天的修为,对付些小鬼小怪还行,真遇上厉害的,也得抓瞎。
所以只能靠着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到处坑蒙拐骗,勉强度日。
这次去台山,希望能捞一笔大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
文才幽幽转醒,后脑勺疼得厉害。
他茫然地坐起来,揉着脑袋,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我怎么在这?”
山风吹过,他打了个哆嗦,零碎的记忆开始回笼。
阴风,笑声,还有那张腐烂的脸!
“鬼啊!!!”
文才再次发出一声惨叫,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向自己的自行车。
他看到地上的钱袋,捡起来一摸,心凉了半截,但发现里面还有四个大洋,又感到庆幸。
他又草草收拾了地上的糯米,也顾不上被撞歪的自行车。
扶起车子,带着糯米,发了疯似的朝着义庄的方向猛蹬。
整个山路,都回荡着他惊恐的哭喊和自行车“嘎吱嘎吱”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