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渺骑蛇回来的消息,比她本人到得还快。
她才刚从那条过于热情的赤焰蟒背上滑下来,这家伙甚至用尾巴尖帮她扶了把药篓。
一抬头,灵草园门口已经乌泱泱站了一片人。
不是看热闹的。
是执法堂的弟子,整整十二人,玄衣佩剑,脸色肃杀。
领头的玄镜真人盯着她身后盘成一大坨的金丹期妖兽,眼角直抽抽。
“林渺,”他声音冷硬道,“给我个解释。”
林渺看了看那条巨蟒,又看了看药篓里明显超标的月见草——这可是赤焰蟒带她扫荡了三个草窝所得,老实道:“我请它吃了个蘑菇,它带我遛了个弯。”
玄镜真人:“……”
执法堂弟子们握剑的手微微发抖。
“胡闹!”玄镜真人喝道,“赤焰蟒去年伤了三位金丹长老!你一个毫无修为的人,怎么驯服的?”
林渺眨眨眼道:“我没驯服啊。它就……突然想跟我交个朋友?”
赤焰蟒适时低下头,用冰凉的大脑袋蹭了蹭她的肩膀,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讨好的声音。
玄镜真人身后的弟子们齐刷刷退了一步。
这场面也太吓人了。三丈长的凶兽,对着个炼气都不是的姑娘撒娇?
玄镜真人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拔剑的冲动道:“无论如何,私自带回未登记妖兽,触犯宗规。赤焰蟒交由灵兽峰看管,你扣三个月资源配额,并罚……”
“罚什么罚!”
赵长老气喘吁吁从人群里挤出来,一把将林渺拉到身后,瞪向玄镜道:“老玄镜你瞎了?这蟒身上有魂契吗?有主仆印吗?没有!它就是自愿跟着的!宗规哪条规定不让妖兽串门了?”
玄镜真人噎住。
是没有。可这比有还离谱——无主金丹妖兽,凭什么“自愿”跟个凡人?
“赵长老,你这是强词夺理!”玄镜真人脸色铁青。
“我强词夺理?”赵长老叉腰,“那你问它!它乐意跟谁!”
所有人都看向赤焰蟒。
大蛇歪歪头,猩红竖瞳扫过玄镜真人,满是嫌弃;转向林渺时,瞬间温柔,还用尾巴尖卷了朵野花递过去。
态度明确得扎心。
玄镜真人脸黑如炭。
最终,这场面以“赤焰蟒暂居后山,不得伤人”草草收场。执法堂的人走时,脚步都是飘的——今天这事,够他们消化半年的了。
人都散了,赵长老看着林渺,眼神复杂得象在看一个行走的谜团。
“丫头,”他压低声音,“你跟老夫说实话……你是不是哪位大能转世?或者说是天道亲闺女?”
林渺:“……赵长老,该吃饭了。”
赵长老一拍脑门:“对对!吃饭要紧!今天膳堂有灵兽肉包子,老夫让人给你留了三个!”
他拉着林渺就往膳堂走,嘴里不停絮叨:“你是不知道,这几天灵草园灵气旺的,老夫卡了三十年的瓶颈都松了!都是托你的福……”
话音戛然而止。
膳堂门口,排队的弟子自动让开一条道——因为林渺身后跟着条亦步亦趋的巨蟒。
赤焰蟒缩成一丈来长,碗口粗,可金丹期的威压还是让低阶弟子们感到腿软。
打饭窗后,胖乎乎的刘执事手一抖,勺子掉进了汤桶里。
“赵、赵长老……这妖兽……”刘执事结巴道。
“这是咱灵草园新来的护院。”赵长老面不改色,把林渺往前一推道,“老规矩,双份,肉包子三个,灵米粥一碗,小菜两碟。”
刘执事哆嗦着盛好饭,刚要递出去,旁边伸来一只手按住了盘子。
“慢着。”
一个面皮白净的中年执事踱步过来,只见胸牌上写着“膳食堂管事”。他瞥了眼林渺,皮笑肉不笑道:
“赵长老,按门内新规,无正式弟子身份者,用餐需自费。林渺名册上还是‘杂役学徒’。这饭钱,得付。”
赵长老脸一沉:“钱有财!你找茬?”
“岂敢。”钱管事慢悠悠拨着算盘,“宗门规矩,白纸黑字。杂役学徒月例:下品灵石五枚,辟谷丹三十粒。用灵食的话,得另付。一个肉包子一枚灵石,一碗灵米粥两枚,小菜一碟半枚。”
他抬眼道:“林渺这餐,共计五枚下品灵石。付钱,取饭。”
周围响起低低的嗤笑声。
谁不知道林渺是“关系户”?可关系户也得守规矩不是?堂堂金丹妖兽的主子,连饭钱都付不起?笑话!
李婉儿不知何时也排在队伍里,此刻正对女伴轻笑:“有些人啊,表面风光,其实连顿饭都吃不起。妖兽再厉害,也不是自己的本事。”
赤焰蟒猛地转头,竖瞳锁定了她。
李婉儿笑容僵住,脸色发白。
林渺低头看了看空空的双手,默默掏出了赵长老之前给她的一个小储物袋,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看:是五块灰扑扑的下品灵石和三十颗黄豆大的辟谷丹。
刚好是杂役学徒的月例。
钱管事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如何?付不起的话,老夫可以赊帐,不过利息嘛……日息一成。”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赵长老气得胡子直抖,正要掏自己的储物袋,却被林渺轻轻按住。
她抬头看向钱管事,又看看那盘香喷喷的包子,轻声问:“一定要付灵石吗?”
钱管事以为她要求饶,姿态更高:“宗门铁律,概不赊欠!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有贡献点。”钱管事讥讽道,“完成任务、上交材料、修为突破……才可得。你有吗?”
林渺想了想,从药篓里掏出一株月见草。
银白色的草叶灵气流转,品质上佳。
钱管事瞥了眼,嗤笑道:“一株兑一点。一顿饭五点。你还差四株。”
林渺又掏出一株。
再一株。
她不紧不慢地掏着,药篓仿佛深不见底。一株接一株的月见草被拿出来,整整齐齐地码在台面上。
十株,二十株,三十株……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弟子们瞪大了眼睛。
月见草虽不算珍稀,但一窝通常就三五株。林渺随手一掏,已经五十多株了!
钱管事脸上的讥笑僵住了。
林渺还在掏。六十株,七十株……
药篓见底时,台面上堆起一座银光闪闪的“草山”。
不多不少,整整一百株。
她拍拍手上的草屑,看向钱管事,认真地问:“这些,够换几个肉包子?”
钱管事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一百株月见草,能兑一百贡献点。膳堂最贵的“筑基宴”也才五十点一桌。
买下今天所有包子都绰绰有馀了。
死寂。
然后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紧接着,哄堂大笑!
“哈哈哈钱扒皮踢铁板了!”
“一百株!她这是把月见草的窝端了吧!”
“痛快!早看那老抠不顺眼了!”
钱管事脸涨成猪肝色,手指发抖地指着林渺:“你、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
“迷雾林捡的。”林渺老实回答,“有条蛇帮我带路。”
赤焰蟒配合地扬了扬脑袋,一副“我厉害吧”的表情。
钱管事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赵长老乐得满脸褶子开花,一把抓过餐盘塞进林渺手里道:“吃!随便吃!今天这顿算钱管事请!一百贡献点够吃半年了!老钱,记帐!”
钱管事咬牙切齿,却只能憋着气在帐本上重重划了一笔。
林渺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坐下。赤焰蟒盘在她脚边,脑袋搁在椅子上,眼巴巴看着包子。
她掰了半个,递给它。
大蛇欢快地吞下,尾巴尖愉快地拍打地面。
周围弟子们远远看着,眼神已经从嘲弄变成了敬畏、好奇,还有一丝说不清的……荒诞。
这个没有修为、灵根破损的少女,轻描淡写间,用一百株月见草砸烂了膳堂的规矩。
而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小口咬着包子,含糊地对赵长老说:
“明天……我想喝甜粥。”
赵长老笑得见牙不见眼:“有!加灵蜜的!”
不远处,李婉儿死死捏着筷子,指节发白。
她面前摆着和内门精英一样的丰盛餐食,此刻却味同嚼蜡。
凭什么?
一个废物,凭什么处处压她一头?
她盯着林渺清秀的侧脸,眼底掠过一丝阴冷。
等着吧。
宗门小比就要开始了。
到时候擂台上见真章。
你的这些歪门邪道……可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