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齐悦国际小区的楼顶,风卷著零星的碎雪沫子,刮过楼下光秃秃的香樟树枝桠,发出呜呜的声响。墈书君 庚芯醉全
苏母系著枣红色的围裙,正站在案板前忙活。
案板上,一坨醒得恰到好处的白面被揉得光滑细腻,旁边的瓷盆里,是剁得细腻鲜香的白菜猪肉馅,翠绿的白菜碎混著粉红的肉糜,还撒了星星点点的葱花和姜末,热油一泼,香得人舌根发颤。
苏母手里的擀面杖飞快地转动着,一张张圆圆的饺子皮就像变魔术似的,从杖下飞出来,薄厚均匀,边缘带着微微的弧度。
客厅里的电视正播放著下午的戏曲节目,咿咿呀呀的唱腔飘满了屋子。
苏父坐在沙发正中央,手里捧著个紫砂茶杯,目光却没怎么落在屏幕上,时不时就抬眼瞅一下玄关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温热的杯壁。
墙上的石英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指向下午四点半,离苏修放假到家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就在这时,传来电梯“叮”的声音,紧接着,是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清脆声响。
“爸!妈!我回来啦——”
一声清亮又带着点雀跃的喊声,像一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
苏母手里的擀面杖“啪嗒”一声搁在案板上,围裙在手上胡乱擦了两把,抬脚就往客厅跑:“哎哟,儿子回来啦!”
苏父更是猛地站起身,茶杯往茶几上一放,快步迎了上去。
玄关的门被推开,苏修拿着一个行李箱,手里还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手提袋。
苏修刚踏进屋里,一股夹杂着饺子香和暖气的熟悉暖意就扑面而来,瞬间裹住了他,驱散了一路的风尘仆仆。
“爸,妈!”苏修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把手里的袋子往鞋柜上一放,就张开双臂给了迎上来的父母一个大大的拥抱。
苏母搂着儿子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瘦了瘦了,在学校是不是没好好吃饭?你看这脸,都没国庆那会儿圆润了。
苏母伸手摸了摸苏修的脸颊,指尖的温度带着常年做家务的粗糙,却暖得苏修鼻子发酸。
“妈,我这是壮实了,不是瘦了。”苏修笑着晃了晃胳膊,露出一点结实的肌肉线条,“学校食堂的饭挺好的,就是没有您做的饺子香。”
“就你嘴甜。”苏母被逗笑了,抬手轻轻拍了下苏修的胳膊,又去翻他带来的袋子,“这是给我们带的啥?又是特产?跟你说多少次了,路上拿着沉,不用带”
嘴上说著,眼里的笑意却藏都藏不住。
苏父站在一旁,看着母子俩说话,脸上也带着止不住的笑意,伸手拍了拍苏修的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路上顺不顺利?堵不堵车?”
“顺利,一点都不堵。”苏修点头,把行李箱放在客厅,“我特意早点上了高速,避开了高峰。爸,您这茶杯又换了?挺好看的。”
“你李叔送的,紫砂的,说是养人。”苏父说著,又忍不住打量儿子,“在学校学习累不累?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
“不累,考得也还行,拿了奖学金呢。”苏修说著,从背包里掏出一张奖状和一个红色的荣誉证书,递到父母面前。
苏母接过来一看,眼睛亮得像星星:“哎哟!一等奖学金!我的儿真棒!”她小心翼翼地捧著证书,翻来覆去地看,嘴角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快,快放好,回头给你奶奶看看,她肯定高兴坏了。”
苏父也凑过来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拍了拍苏修的肩膀:“好小子,没白用功。走,洗手,准备包饺子,今晚咱们吃顿好的。”
“我来我来!”苏修挽起袖子,跟着母亲往厨房走,“妈,我帮您擀皮,我擀皮的手艺进步了!”
厨房里的灯光更暖了。苏母负责包,苏修擀皮,苏父则坐在厨房门口的小凳子上,负责给饺子馅里添点香油,时不时递个盘子,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苏修说著学校里的趣事,说选修课上老师讲的好玩的段子,苏母时不时插一句“你和雨晴少吃方便面,不健康”,苏父则跟着点头,偶尔叮嘱一句“在学校要和同学好好相处”。
案板上的饺子皮越来越多,一个个圆润饱满的饺子排著队躺在盖帘上,像一个个胖乎乎的小元宝。
等最后一个饺子包好,锅里的水也正好烧开了。
沸水翻滚著,苏母把饺子一个个下进去,白色的饺子在水里浮浮沉沉,不一会儿就变得晶莹剔透,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
晚饭的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饺子,还有苏母特意炒的几个拿手菜——糖醋排骨、红烧鱼、清炒西兰花,都是苏修爱吃的。
苏修咬开一个饺子,鲜美的汤汁一下子涌进嘴里,白菜的清甜和猪肉的鲜香在舌尖交织,熟悉的味道让他眼眶一热。
“好吃,太好吃了。”苏修含着饺子,含糊不清地说。
“好吃就多吃点。”苏母不停地给苏修碗里夹菜,“多吃点排骨,补补身体。”
苏父打开一瓶白酒,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又给苏修倒了一杯:“小年团圆,高兴,明天一早,咱们就回苏家村,陪你奶奶过年。”
“好啊!”苏修眼睛一亮,“我都好久没见奶奶了,不知道她身体怎么样了。”
“硬朗着呢,前几天打电话,还说自己去村口的菜园子里摘了菠菜。”苏母笑着说,“你奶奶那人,闲不住。”
一家人边吃边聊,窗外的风雪声似乎都变得温柔了。
电视里的戏曲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餐桌上的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每个人的眉眼,却清晰地映出了脸上的笑意。
这就是家的味道,是无论走多远,都心心念念的温暖。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齐悦国际的楼道里就响起了动静。
苏修背着背包,手里拎着给奶奶买的保健品和新衣服,苏母提着两大包年货,苏父则扛着一个沉甸甸的行李箱,里面塞满了给村里亲戚带的礼物。
三人锁好门,下了楼,坐进了家里那辆x5里。
车子缓缓驶出小区,汇入早高峰的车流。
窗外的景色渐渐从高楼大厦变成了宽阔的柏油路,又从柏油路变成了蜿蜒的乡村公路。
越往北走,雪下得越小,路边的田埂上覆盖著一层薄薄的积雪,露出枯黄的麦苗尖,远处的村庄错落有致,红瓦白墙,炊烟袅袅。
车子行驶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在中午时分,停在了苏家村村委会门口的广场上。
广场上已经停了好几辆外地牌照的车,都是回来过年的村里人。
苏修推开车门,一股清新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泥土和枯草的味道,还有淡淡的炊烟味。
“终于到了。”苏父伸了个懒腰,下车打开后备箱,把行李都拿了出来。
苏母抬头望了望村口的老槐树,笑着说:“还是村里的天干净,看着就舒服。”
三人没开车进村,村子里的路窄,不好走,索性就拎着东西,步行回家。
从村委会广场到家里,要穿过一条弯弯绕绕的土路。
路边的篱笆墙上,爬著干枯的丝瓜藤和扁豆藤,偶尔能看到几朵残留的干花,在风里轻轻摇晃。
路上遇到几个扛着锄头的村民,看到苏父一家,都热情地打招呼:
“建平,回来啦?带儿子回来过年啦?”
“是啊,回来啦!”苏父笑着回应,“刚到刚到。”
沿着土路往前走了约莫两分钟,就看到了自家的院子。
午后的阳光正好,暖暖地洒在院子里。奶奶正院子中央的石凳上,手里捧著一个针线笸箩,正眯着眼睛晒太阳,手里还慢悠悠地纳著鞋底。
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她的腰板挺得笔直,精神头看着特别足。
“奶奶!”苏修一眼就看到奶奶,忍不住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老太太听到喊声,猛地抬起头,循声望过来。
看到站在篱笆墙外的苏修一家三口,奶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一下子就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手里的针线笸箩都顾不上放,快步走到篱笆墙边,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哎哟!是我的大孙子回来啦!”
苏父快步走上前,推开门:“妈,我们回来啦。”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奶奶拉着苏母的手,又一把抓住苏修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长高了,壮实了,比上次回来又俊了!快,快进屋,外面风大。”
奶奶的手很暖,掌心有些粗糙,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苏修握著奶奶的手,笑着说:“奶奶,您身体还是这么硬朗,我看您比我上次回来还精神呢。”
“那是!”奶奶拍了拍胸脯,一脸自豪,“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每天都去村口溜达两圈,还能给你们做红烧肉吃!”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进了屋,奶奶拉着苏修坐在沙发正中央,苏父和苏母坐在两边。
刚坐下,奶奶就忙着去厨房拿水果,苹果、橘子、花生、瓜子,摆了满满一桌子。
“吃,快吃!”奶奶剥了一个橘子,塞进苏修手里,“这橘子是隔壁你王奶奶送的,甜着呢。”
苏修咬了一瓣橘子,清甜的汁水在嘴里散开,他笑着点头:“甜,真甜。”
“在学校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奶奶拉着苏修的手,絮絮叨叨地问著,眼睛里满是关切,“你爸说你拿了奖学金,真厉害!不愧是我孙子,有出息!雨晴呢!你俩怎么样了?”
“奶奶,我在学校挺好的,同学老师都对我很好,我跟雨晴也很好。”苏修耐心地回答著,把学校里的趣事捡著有意思的讲给奶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