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镜辞心里千思百转,好一会儿,他才将木勺举高了一些,与萝茵平视,认真道歉:
“抱歉,之前一直用逗弄灵宠的态度对待你,是我冒犯了。
萝茵没有说‘没关系’,黑亮的眼睛漫上水雾:
【我想回家,我想我爷爷。】
吧嗒吧嗒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挂在泛着荧光的绒毛上,慢慢坠落。
穿越时没有哭,被邪修抓住时没有哭,被变成寻宝鼠时没有哭,受伤时没有哭,得知自己是窃天者时没有哭。
但当她说出这句话时,却再也忍不住,积压在心间的情绪瞬间决了堤。
一声声细弱,不属于人类的呜咽回响更让她难以克制。
她想回家,她想爷爷。
她给他酿的桃儿酒还埋在院子里。
说好了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就挖出来喝,他还买了新衣服,要亲自送她去上大学。
沈镜辞见她哭了,连忙拾起垂落在木勺边缘的衣裳给她擦眼泪,保证道:“等从万灵墟出去,我送你回家。”
萝茵哭得更伤心了,哭得根本止不住,哭得打嗝,哭得沈镜辞心道不好。
她既然是被邪修抓住的,恐怕老人家已凶多吉少。
他自问也不是多么心软的人,但此时也不敢再问,灵机一动拿出一根万年灵髓玉笋递给她,“饿坏了吧,这个给你吃。”
对上她泪盈盈的眼睛,他抽了抽嘴角,解释:“是我那份里的。”
萝茵接过来吃了,一边吃一边抽搐着流泪,以极颤抖的声音传音:
【我想修炼。】
她想要强大的力量,想要不被他人随意主宰命运,想要回家。
“行。”沈镜辞爽快答应,“我的宗门叫幻游宗,早已隐世,弟子人数虽只有五千余,但实力绝对不比九大宗门弱,到时候我带你去找我师尊。”
萝茵就等着这句呢。
从沈镜辞说他师门对愚公前辈的定义起,她就已经想好了,她必须加入修仙宗门变强。
像幻境中那样沦为散修东躲西藏是不可取的,实力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萝茵抬起水莹莹的眼眸,嗫嚅道:【那你说话算话。】
沈镜辞听她声音还是颤抖,但哭得没那么凶了,才松了口气,做下保证,又略有些迟疑道:
“你的体质可能有些特殊”
之前以为她是灵宠,一些异常他只是记在心里,但如今既已决定要带她回宗门,那就要说清楚。
“你应是完全没有修道常识的,”见萝茵点头,沈镜辞轻轻颔首,表情难得认真:“你其实已经踏入了修行的门槛。
但,吃了那么多灵物
你既没有进阶,也没有爆体。”
萝茵稳住心神,爪子却悄悄抠紧。
“魔修打入你身体里的禁制或许只是原因之一,你的体质、灵根、血脉应该有特殊之处。”
沈镜辞认真观察过,未曾见到她有多余的能量溢散出来,所以才会猜她有神兽血脉,难以进阶。
但现在
“那些能量,应该大部分都融入了你的肉身和神魂中,否则你绝不可能撕烂我的高阶法衣。”
萝茵:“”
撕衣服这事就过不去了是吧?!
沈镜辞没能从萝茵那张圆呼呼的毛毛脸上看出尴尬来,继续解释:
“解除‘化兽’形态和禁锢不难,难的是解除之后面临的灵气暴动。”
“我只有金丹期,不是医修,你的情况又特殊,只能等我师门来处理。”
萝茵身体下意识绷紧,问:【特殊到会死吗?】
沈镜辞看到了她眼睛里的忐忑,就连抓着木勺的姿势都是僵硬的。
他忽而笑了,虚点了一下萝茵的额头,声音又柔和了几度:
“怎么可能会死,那名叫‘冥烨’的魔修,修为已至化神境后期,在九寰界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连他都想收你为徒,可见你资质之好。”
“修炼境界从低到高分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
幻游宗立世八万载,虽已隐世,却从不缺大能修士,本身就是极特殊的存在,不差一个特殊的你。”
萝茵屏住呼吸,目露向往。
“咱们师尊道号‘顽空’,化神期巅峰修为。人如其名,性子是跳脱了些,但实力强是真的,护短也是真的,再加上师门长辈的实力,咱俩横着走没问题。”
沈镜辞想了想自家糟老头子那怕麻烦的性子,怕是不太想收徒,特别是娇滴滴的小姑娘。
但没关系,他帮他收。
他不认也得认。
偷着乐吧,这一个资质还不知道多好呢。
跟他一样是天才,够老头子在死对头面前得意好几千年了。
萝茵氤氲着水气的眼睛总算是有了亮光。
沈镜辞提起师门时眼睛里的亮色与暖意真真切切,让她心下稍安。
她还想继续问些宗门的事,结果就看沈镜辞对着石室墙壁敲敲打打,疑惑地问:
“这里除了火把就是棺材,宝贝总不能是那口棺材吧?”
萝茵:“”
她可不敢打‘蠢货’棺材的主意。
那位愚公前辈他是真实存在的。
她只能硬着头皮坚持说进来之后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沈镜辞不甘心进来一趟却毫无收获,四周都看过一遍之后又开始看棺材。
看得萝茵心惊胆战。
既怕前辈收拾他,又怕他冒犯前辈被收拾,害她直接没了拜师引路人。
结果沈镜辞对着棺材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晚辈幻游宗弟子沈镜辞,敬谒前辈。”
萝茵:“”
沈镜辞环顾寂寥的石室,叹息道:“前辈,您这等人物沉寂于此,实在是修真界一大损失!
您看,我这等良才美质就在眼前,一道微末传承就能换您道统不朽,让您再次名扬天下,如何?”
萝茵:“”不如何。
她没失忆的话,之前沈镜辞说的是现如今仙盟对窃天者是除之而后快的态度。
他,找一个“窃天者”要传承?
还要帮对方“名扬天下”?
天啦,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