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成为骑士,并不能直接成为人上人。比奇中蚊罔 吾错内容
或者,这么说。
成为普通的骑士,改变不了太多身份上差异。
接下来几户,有人交上了足额的粮食。
收税官带来的随从会检查粮食的质量,用木尺量容积,然后估算价值。
稍有不满,就会克扣折算的比例。
轮到苏珊一家时,詹姆将几袋粮食和一小袋钱币放在桌上。
随从清点后,对收税官低语。
收税官的声音依旧平淡:“粮食折算后,还差五银币。”
詹姆的额头渗出冷汗:“大人,我们这应该是够的啊。”
“不知哪里我们哪里算差了?”
收税官没看他,只是又挥了挥手。
那名骑士再次上前,一脚踹在詹姆的小腿上。
詹姆惨叫一声,趴跪下去。
杰克和约翰忍不住想冲过去,被苏珊死死拉住。
收税官在本子上勾画,重复道:“三天内上交。”
安琪听到一阵咬牙的声音,她抬头看向苏珊。
就发现她眼眶通红,牙齿死死咬著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一户,又一户。
几乎每一户都或多或少地差一点。
拳头、脚踹,偶尔用剑鞘抽打,但凡在交税的时候发出一丁点他们不想听到的声音就会挨打。
骑士的动作精准,只造成疼痛和暂时的行动不便。
不会给人留下永久性伤残,影响后续的生产和交税能力。
惨叫、哭泣、哀求、麻木的沉默,无权无势,不过是在哪一个世界,都一样让人无力。
底层人的声音不被上面的人真心接纳,他们疯狂榨取著底层人的一切。
想要什么,只要底层人身上有,就会毫不留情地从底层人那里夺取。
不会管底层人拼命呐喊著什么,甚至不在乎底层的人们丢失的性命。
当治安官劳伦念出“波鲁士家”时,人群的注意力明显转移了过来。
收税官也抬起头,眼睛里快速闪过了一丝情绪。
安琪没有带任何东西,直接走到桌前,目光平静地看着收税官。
收税官打量着她,嘴角那丝习惯性的下撇似乎更深了:“你就是波鲁士的女儿?”
安琪突然微微一笑:“是的,大人。”
收税官明知故问:“东西呢?”
安琪按照原主记忆中模糊的礼节,微微屈膝:“回大人,根据王国《骑士权益法典》第三章第五条,在册骑士本人及其直系亲属,享有免除人头税及土地税等的权利。
“家父于本年秋季过世,按律,本户本年度免税。”
她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很。
这个规则在《骑士守则和信仰》中有提及。
感谢自己抄了几次书,感谢马丁爷爷教她识字。
不然,这些,她可说不出来,只能认栽给钱。
周围一片寂静,连那两个骑士都多看了她一眼。
收税官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儿,能如此条理分明地引用《骑士守则和信仰》。
他眯起眼睛,身子微微前倾:“你识字?”
安琪微笑着回答:“家父生前教过一些。”
这回答模棱两可,根本没说她到底认识多少字,还是只知道一些简单的字。
收税官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忽然笑了。
只是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算计:“很好。”
“你说得对,波鲁士家今年确实免税。”
他翻动羊皮册子,找到波鲁士家的记录,用笔做了个标记。
然后,他放下笔,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向后靠了靠:“但是,小姑娘。”
“法律是法律,现实是现实。”
“波鲁士死了,他的名字明年开春就会从骑士名册上划掉。”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安琪的心沉了沉,但面上依旧平静:“我明白的,大人。”
“明年我会按时缴税。”
收税官冷笑一声:“明年的税,可不会因为你是小孩就少一个铜币。”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用一种看似随意的语气说:“不过嘛,看在波鲁士曾经是个骑士的份上,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条路。”
“罗威镇上的伯克子爵,最近正在为他新建的别院招募些手脚勤快的小仆役。”
“管吃住,还有工钱。”
“你要是愿意去,明年的税或许子爵会看在你为他服务的份上,酌情减免一些。”
这话一出,周围的村民中响起极低的议论声。
去领主家当仆役,说得轻巧,谁不知道那些被征召去的孩子,很多再也回不来。
安琪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这话里的陷阱。
什么仆役,不过是变相的奴才,甚至是更糟糕的东西。
而所谓的酌情减免,根本就是空头支票。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冷意,再次屈膝笑道:“谢谢大人的好意。”
“但家父临终前叮嘱,要我守好家业。”
“我还是想试试,靠自己缴税。”
谁不知道波鲁士是怎么死的,怎么可能临终前叮嘱。
不过,谁也没有拆穿安琪就是了。
收税官冷冷地看着安琪,像是打量一件不识抬举的货物。
半晌,他才哼了一声:“随你。”
“明年秋天,我会再来。”
“希望到时候,你还能这么有条理。”
他不再看她,转向劳伦:“下一户!”
安琪非常有礼貌地行礼之后,转身走回人群。
周围有些人觉得有些诧异,在他们的印象中。
安琪一直低着头不敢大声说话的那种人。
什么时候,能优雅地像是一个贵族家的小姐,和收税官说话呢。
她那些话,他们想都想不到。
但她却能很是顺畅地说出来。
珍丽早早就死了,而波鲁士更是不管她。
她是怎么会这么说的呢?
苏珊在安琪接近她的时候,一把将她拉回身边:“你这孩子,今天胆子怎么这么大?”
安琪轻声打断她:“苏珊阿姨,我的钱不多,能省则省,不然我怎么活?”
苏珊怔住,看着安琪平静的侧脸,一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收税一直持续到午后,收税官合上册子,随从将收到的钱币和折算后的粮食装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