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转向站在外面的劳伦,有些奇怪他为什么还不去叫人:“你怎么还没有去叫人?”
劳伦打着哈哈:“我立马就去,立马就去。
说著,作势就要走人。
莫斯出声拦住他:“算了,待会儿我们一个个见一面。”
“凑到一起,反而不好。”
接下来的半天,莫斯在劳伦安排的村中空屋里,开始了盘问。
他问话的风格直接而高效,往往能抓住一些细微的矛盾点。
他先问了酒馆老板朗姆。
朗姆证实了波鲁士下午的时候是在他那里喝酒,在接近晚饭的时间走了。
还说,波鲁士卖了自己已故妻子的遗物,又能好好喝一阵子了。
最后,莫斯套出朗姆想要自己的儿子跟波鲁士学习剑术的事情。
朗姆怕惹是非,刚开始还故意规避了。
结果被莫斯找到了漏洞,套了出来。
接着,他又询问了几个平日里和波鲁士有过冲突的村民。
这些人都表示对波鲁士的死感到活该或者不意外,但问及是否有深仇大恨到要杀人时,所有人都矢口否认。
一个曾被波鲁士抢过半袋麦子的老汉啐了一口:“杀他?”
“我还嫌脏了自己的手呢!”
“他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谁愿意搭理他啊!”
莫斯不置可否,继续询问。
随着问话的深入,一个名字被反复提及,那就是波鲁士的女儿安琪。
几乎所有村民在描述波鲁士时,都会不自觉地提到他如何虐待自己的女儿。
“波鲁士那混蛋,对他女儿那是往死里打啊!”
“小姑娘可怜见的,浑身没一块好肉。”
“前几天脑袋还被打破了,流了好多血呢。”
“要我说,最恨波鲁士的,恐怕就是他那个女儿了!”
说这句话的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又尴尬补充道:“我这么说也没有别的意思哈,就安琪那小身板儿,是不可能杀人的。”
杀人动机。
当这个词在莫斯脑海中浮现时,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
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谋杀一个成年男性,而且是一个一阶骑士。
这怎么可能?
莫斯决定亲自见见安琪。
当安琪走进那间临时作为询问室的空屋时,莫斯锐利的目光立刻落在了安琪身上。
安琪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旧衣服,整个人有些瑟缩。
她低垂著头,整个人看起来恨不得缩成一个球。
进来的时候,还是溜边儿走的。
似乎是习惯使然了一般,要避着人。
太瘦小了,莫斯甚至怀疑她有没有三十斤重。
胳膊细得像柴火棍,仿佛一折就断。
看起来就畏畏缩缩的,这样的人一看就不像是能杀人的。
莫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安琪,是吗?”
“别害怕,我只是问你几个关于你父亲波鲁士的问题。”
安琪猛地抖了一下,把头埋得更低。
劳伦笑着轻轻拍了拍安琪的背,安抚道:“好孩子,别怕,莫斯探长是好人,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在莫斯的引导下,安琪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起了自己和波鲁士的相处的细节。
莫斯静静地听着,目光注意著安琪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
安琪自然也察觉到了莫斯的打量,心下一凛,面上眼眶却红了。
眼泪断线珠子一般往下掉,掐住自己大腿的手,怕是要将大腿给掐紫了。
这令她的恐惧还有悲伤、委屈等情绪显得很是真实,说辞中有很大程度的留白,显得没什么逻辑。
但恰恰是因为没有什么逻辑,这才令人觉得真实。
毕竟,一个六岁的小女娃,成天活在恐惧之中,如何能够聪明而又有逻辑地叙述什么事情呢。
而且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在杀人后,能够如此正常?
莫斯不太相信。
更重要的是,动机虽有,但能力呢?
波鲁士身上那些伤,尤其是腹部和肩膀那两处需要不小力气才能造成的伤害,是这个风一吹就倒的小女孩能做到的?
更别提波鲁士还是一名骑士,哪怕再堕落,基本的警觉和反抗能力总该有吧?
难道真是意外?
莫斯沉吟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桌面。
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受惊过度的女孩儿,最终还是倾向于排除了她的嫌疑。
毕竟,一个六岁孩童杀死骑士父亲的故事,太过匪夷所思。
莫斯挥了挥手:“好了,没事了。”
“你可以回去了。”
安琪起身,冲莫斯点了点头,这才慌忙离开。
莫斯走到窗边,看着安琪远去的背影,眉头依旧没有舒展。
安琪的嫌疑可以暂时放下,但波鲁士的死因还是未能确定。
或许,波鲁士的死,背后还隐藏着别的什么?
他得罪了什么人?
或者真是单纯的巧合?
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在莫斯脑中盘旋。
他转身对一个下属道:“记录,鲁瓦村一低阶骑士波鲁士鲁瓦死亡一案,初步调查显示其符合意外坠亡特征。”
“然而,尸体存在多处非坠落直接造成的砸伤、刺伤,疑点尚存。”
“现在决定运送尸体到治安所内再行检查,并对鲁瓦村保持关注。”
波鲁士的尸体,在当天就被莫斯的两个属下以及法医白洛尔先生带回了罗威镇上的治安所。
莫斯本人又在鲁瓦村又逗留了一天。
这一天的时间里,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猎犬,将村子以及发现尸体的森林都走了一遍。
他询问了更多村民,试图找到任何关于波鲁士近期异常行为的线索,或者是否有人目睹了当晚森林的异动。
他甚至让手下扩大了搜索范围,希望能找到其他可能作案动机的人。
然而,一无所获。
波鲁士的口碑实在太差,村民们的供词除了加深他虐待女儿的印象外,提供不了任何有价值的的信息。
森林里的现场,大部分被跟着东巴一起进山的村民们给破坏了。
除了能偶然看见野兽活动的迹象,再也找不到第三者的踪迹。
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莫斯,波鲁士的死不可能是意外。
但是,他是真的什么也查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