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撞入眼帘的，是一身带了些皮子的衣服。
但此刻，皮子多处撕裂，沾染著大片已经发黑发硬的血污和泥泞。
目光向上移，东巴的呼吸猛地一滞。
那人的头颅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歪扭著，脸已经几乎无法辨认。
左侧脸颊和眼眶的位置，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
边缘参差不齐，露出了森白的颧骨和空荡荡的眼窝，仿佛被什么野兽用利齿狠狠撕扯啃噬过。
暗红色的血肉和筋络裸露在外，凝固的血液糊满了剩下的半张脸和乱糟糟的头发。
尸体的手臂一只以诡异的角度反折在身后，另一只则无力地摊开。
手指扭曲，露出了点点白骨。
胸腹处的衣服破损最为严重，能看到一些被拖拽出来的内脏碎片，引来了不少苍蝇嗡嗡盘旋。
最让人脊背发凉的是，尸体的一条小腿。
从膝盖以下，竟然不翼而飞。
断口处像是被巨力撕扯断开，筋肉和外翻的皮肤如同破布般挂在骨头上。
周围的泥土被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一大片，散发出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和腐臭气味。
这哪里还是个人？
分明是一具被野兽啃咬过的残骸！
东巴的脑子“嗡”的一声，如同被重锤击中。
他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恐惧像是锁链一样，缠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四肢冰凉，动弹不得。
他足足呆愣了好几秒，这才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几步。
随后便发出一声尖叫：“啊！死人啦！”
他再也顾不上去看第二眼，也顾不上他那把斧子了。
连滚带爬地朝着村子的方向狂奔而去，仿佛身后有厉鬼索命。
他一边跑，一边喊：“死人啦！山里有死人啊！”
让刚刚起床的那些村民们都有些莫名其妙。
有几个早就起来的人，从自己家里探出身子来。
有一个婶子直接拉住惊魂未定的东巴询问：“东巴，怎么了？”
“什么死人了？”
很快，消息像野火一样在村子里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东巴在山里发现死人了！”
“真的假的？谁啊？”
“不知道啊！东巴吓得魂都没了，话都说不利索！”
“走，去看看！”
在看热闹的心态驱使下，一些胆大的村民聚集起来。
他们在东巴指引下，拿着草叉或者锄头等充当武器进入了森林。
当这群人看清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并有人壮著胆子将其翻过来时。
大家定睛一看，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哦，天啊！”
“女神在上，是波鲁士！”
“酒鬼波鲁士！”
“真的是他，他怎么会死在这里？”
“他是被狼袭击了吗？”
“他来森林里干什么？”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议论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波鲁士死状惨烈，让这些见惯了贫苦和生死的村民也感到一阵阵反胃和心悸。
几个相对镇定的村民找来一些山药藤蔓交叉成网，忍着不适，将波鲁士的尸体抬回了村子里。
有人看到波鲁士的重剑，也帮着拿着出了森林。
波鲁士的尸体被抬去了村子里的治安所中。
消息早已经传开，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围了过来。
他们在治安所外指指点点，和周围的人说著自己的猜测。
“真是波鲁士，他昨日还在酒馆吹嘘他以前的事儿呢。”
“是啊，朗姆老板还说他要请波鲁士教他儿子剑术呢。”
“难道是晚上喝醉了酒，跑到森林里，一脚踩滑摔倒了，之后又被狼群袭击了？”
鲁瓦村的治安官，是个退役老兵，名叫劳伦。
他身材高大，虽然年纪大了，腰板依旧挺直。
脸上带着一道早年留下的疤痕，显得有些不苟言笑。
他本来还在家里休息，有人去了他家通知他。
他原本还以为死的不过又是一个女人或者孩子，有些不以为意。
但，一听说死的是波鲁士之后，整个人都利索地下了床穿衣服赶过来。
往年，村子里也不是没有人因为深入森林而死掉的人。
这样的人稍微看看，就能埋了。
但波鲁士不一样，他是登记在骑士协会下的一阶骑士。
是有正规骑士徽章的！
他的死亡就不只是村子里的事情，是需要上报到罗威镇上的治安所的。
他分开人群，走到尸体旁，蹲下身体仔细查看。
目光扫过波鲁士腹部和肩膀，又看了看波鲁士身上破烂又满是泥泞的衣物，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他伸手在波鲁士几个口袋里摸索了一下，当他的手触碰到内袋里的钱币时。
动作微微一顿，没有立刻掏出来。
有村民忍不住问道：“劳伦大叔，怎么样？是意外吗？”
劳伦站起身，拍了拍手，脸色凝重，没有立刻回答。
他环视了一圈围观的村民，沉声问道：“昨天最后谁见过波鲁士？”
酒馆老板朗姆挤了进来：“是我。”
“昨天波鲁士在我那里，他还答应了我要教我儿子剑术。”
劳伦的眉头拧得更紧了，难道是因为答应了朗姆要教他儿子，这才进入森林，想试试自己的身手有没有退步？
他把这个猜想放下，又环视了一圈问道：“安琪呢？”
“波鲁士家的安琪在哪里？”
人群外面，苏珊听到劳伦的声音，大声喊道：“在这儿！在这儿！”
苏珊得知消息之后，就去了安琪家。
安琪刚吃完了饭，正提着桶打算去提水。
苏珊一脸复杂地进了屋子，让安琪跟她走。
安琪看她样子就知道多半是波鲁士的尸体被发现了，但也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样，问道：“苏珊阿姨，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苏珊蹲下身体，紧紧盯着安琪的脸道：“安琪，你要镇定。”
“接下来我会说一个坏消息，你听了不要慌张。”
安琪抿了抿唇，点点头：“苏珊阿姨，您说吧，我没事儿的。”
是真不会有事儿的，就是要表演得自己毫不知情或者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些难。
毕竟，她只是看过一些剧，可没有演过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