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半个队友(1 / 1)

向西北方向逃亡的道路,比想象中更加艰难。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荒芜的田野和残破的村落,板车的轮子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手搓的木头自行车更是需要老金和朴嫂子拼尽全力才能保持平衡前行。队伍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主要是为了照顾板车上的陈阿翠和两个小姑娘,以及怀抱婴儿的朴嫂子。

方岩看着眼前这支老弱妇孺组成的队伍,又感受了一下怀中依旧沉睡、偶尔无意识蹬踹的鹿宝宝路建国,再想到几乎见底的粮食口袋,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人口压力太大了。

光靠之前带出来的那点存粮,绝对撑不了几天,尤其是在这种严寒环境下,热量消耗巨大。

他必须想办法弄到食物。

“正希。”方岩停下推动板车的手,叫住了前面努力控制方向的韩正希。

“东家?”韩正希回过头,小脸被冻得通红,呼出的白气氤氲了她的眉眼。

“你带着大家,沿着这条路继续往前走,不要停,注意警戒。我带着娘和老路,去旁边这些废弃的村子里转转,看能不能找到点吃的。”方岩快速吩咐道。他把母亲陈阿翠从板车上扶下来,让她趴在自己背上,这样既能减轻板车的负重,提高队伍整体速度,也能让母亲在自己身边更安全些,而且长期以来的元气加身他觉得背着母亲也不是太累,只是陈阿翠始终觉得不舍,母子俩约定遇到危险时一定同意由方岩背着母亲逃走不让就不带母亲行动了。至于老路,这小家伙现在就是个活体“挂件”,带着也不碍事,反而留在队伍里更让人不放心。

韩正希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她知道寻找食物危险重重,但她也明白这是必须做的事情。她用力点头:“东家放心,我会看好大家!您您千万小心!”

方岩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再多说。他将母亲背在背上(陈阿翠虽然心疼儿子,但也知道轻重,默默伏在儿子宽阔却略显单薄的背上),又把胸前的鹿宝宝包袱带紧了紧,然后对老金和朴嫂子示意了一下,便脱离队伍,朝着路旁一个看起来规模不大、死气沉沉的废弃村落潜行而去。

此刻的方岩,背上背着年迈的母亲,胸前挂着“返老还童”的神兽幼崽,还要在危机四伏的废墟中搜寻活命的粮食,活脱脱一头被生活或者说是这末世将他逼成了核动力野驴,虽然行动依旧敏捷,眼神依旧锐利,但那份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略显狼狈的姿态,却无法完全掩饰。

就在他小心翼翼地在村落边缘一间半塌的土房里,意外地从灶台下的灰烬里扒拉出一小袋被主人匆忙藏起、侥幸未被搜刮走的硬得像石头一样的粘糕时,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冰碴摩擦的脚步声,让他瞬间警觉!

他猛地回头,猎刀已然在手,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投向声音来源——村口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

只见那个背着亡母尸体、手持鬼头黄刀的哑巴男人,不知何时,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了那里!他依旧保持着那副麻木死寂的表情,暗黄色的刀煞与背后浓郁的阴气在他体内无声地交锋,形成一种诡异而危险的气场。

阴冷死寂的街道,一边是背着老娘挂着“幼崽”疯狂搜刮口粮的“核动力野驴”,另一边是背着亡母手持邪刀沉默如石的“阴煞保镖”。

这画面,在这末日背景下,竟然透出一种荒诞至极的喜剧感。

方岩嘴角抽搐了一下,实在没忍住,看着那男人直勾勾或者应该说是空洞的眼神望着自己,又掂量了一下手中那袋硬邦邦、但关键时刻能救命的粘糕。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手腕一抖,将袋子里大约三分之一的粘糕掰了下来,朝着哑巴男人的方向扔了过去。

粘糕落在男人脚前的冻土上,发出“啪嗒”的轻响。

男人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粘糕,又抬头看了看方岩。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动作却丝毫不慢,弯腰捡起粘糕,看也没看,直接张嘴就啃!那硬邦邦的粘糕在他嘴里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仿佛在咀嚼冰块,但他却毫不在意,三下五除二便吞了下去。

看来,确实是个活人,而且饿得不轻。

方岩看着他吃完,这才开口,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干涩:“你打算跟着我们?”

男人没有任何反应。没有点头,没有摇头,甚至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仿佛刚才吃东西的不是他一样。吃完之后,他又恢复了那种人形背景板的状态,唯有体内那两股不断冲突的能量,证明着他并非死物。

看来是个比较“内向”的人。 方岩心里吐槽了一句。

他盯着男人看了几秒,这次目光更加仔细地审视着对方。抛开那诡异的刀和背后的尸体,单看这男人本身,就给人一种极强的“硬” 的感觉。

他的个头不算特别高大,但骨架粗大,肩膀宽阔,即使在那件沾满污渍、略显空荡的破旧棉袄下,也能隐约感觉到衣服下面紧绷而结实的肌肉线条,不是健身房刻意雕琢出的形状,而是那种常年从事重体力劳动或经历过严酷磨砺后自然形成的、充满韧性与力量的硬朗。他的皮肤黝黑粗糙,像是被北方的风沙和烈日反复打磨过的岩石,脸上颧骨高耸,下颌线条如同斧劈刀削般分明,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最让方岩在意的是他那双手。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看到指关节异常粗大,布满老茧和细微的冻疮裂口,此刻正如同铁钳般牢牢握着那柄鬼头黄刀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透着一股仿佛能捏碎骨头的力量感。他的站姿也并非普通人的松懈,尽管背负着沉重的尸体,双腿却如同两根钉入冻土的桩子,微微分开,重心沉稳,那是一种经历过长期纪律约束或生死搏杀后,近乎本能的、随时可以发力或应对冲击的戒备姿态。

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硬,这种对自身力量的控制和那份沉默中的戒备方岩太熟悉了。这绝非普通农夫或市井之徒能有的底子,更像是在军营里摔打过的老兵,或者某种特殊环境淬炼出的战士。那份底层潜藏的、被巨大悲痛和诡异现状掩盖了的军人特质,让同为兵王出身的方岩,产生了一种近乎直觉的辨认。

他心中飞快权衡。这家伙来历不明,状态诡异,那把刀和那具尸体都透着邪性,带着他无疑是个巨大的不确定因素。

但是

这份“硬”,这份疑似同类的气息,又让他心底深处,除了警惕之外,难以抑制地生出了一丝微弱的期待。如果如果这男人能恢复正常,哪怕只是恢复部分神智和沟通能力,以其展现出的心性和这身硬朗的底子,绝对会是一个极其可靠和强大的同伴。在这步步杀机的末世,一个潜在的、实力强悍的战友,其价值难以估量。

“算了” 方岩在心里叹了口气,那丝期待最终压过了部分疑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方岩回想起他一刀劈开寒冰僵尸(甚至半巨人化僵尸)的狠辣与精准,以及他那独特的、能抵抗寒气侵蚀的“煞气阴气内循环”。在这危机四伏、强敌环伺的逃亡路上,这样一个沉默而给力的战力,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而且,看他这架势,似乎也没有主动离开的意思。强行驱赶?且不说打不打得过,万一激怒了他,或者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反而更糟。

他现在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多一个强大的但是诡异同行者,总比多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要强。至于他到底想干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随便你吧。”方岩不再看他,将剩下的粘糕小心收好,重新背好母亲,调整了一下胸前的小鹿,语气平淡地说道,“跟不跟,来不来,你自己决定。别碍事就行。”

说完,他不再理会槐树下的男人,转身继续在废墟间搜寻起来,希望能找到更多有用的物资。

那哑巴男人依旧沉默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直到方岩的身影消失在另一处断墙后,他才缓缓迈开脚步,不近不远地,悄然跟了上去。他体内那暗黄与墨黑的气流,依旧在无声地激烈碰撞着,仿佛预示着一场未知的风暴,正伴随着这支小小的逃亡队伍,一同驶向西北方迷茫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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