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岩没有停留,凭借着“小孩儿”的记忆还有特种兵的潜行技巧,快速向米铺的方向移动。
路过一处半塌的院落时,里面传来激烈的抢夺声和野兽般的低吼。他透过缝隙看去——曾经和善的田老爹正被他的儿子田忠贵死死按在地上,抢夺着半块黑乎乎的饼子。
“给我!我饿!我要吃!”田忠贵眼睛赤红,嘴角流着口水,状态明显不对。
“逆子呀!我是你爹!这要留给你小妹”田老爹艰难地抵抗着,却明显气力不济。
方岩的心脏猛地一抽。
属于身体中最痛苦的记忆汹涌而来——三年前,也是这样的乱世之初,几个穿着黑绸衫的恶霸闯进家门,拿着所谓的“债务”,强行拖走了姐姐方玲。
“娘!阿岩!我不去南阳的!我不去!”姐姐的哭喊声仿佛还在耳边。那时母亲扑上去,却被一脚踹倒,额角磕在门槛上,鲜血直流。
姐姐被塞进笼子时,回头嘶喊的最后一句是:“阿岩!去找爹!阿爹留了家伙!!”
装人的牛车甩起泥水混合着雨水,打在当年那个更加瘦小无助的孩童脸上。
悲惨的就像现在一样!
方岩眼中寒光一闪,转身离开。
逃避的无力感?不!当然不是,应该是肃杀的绝对冷静。
米铺早已没了招牌,只剩下一个被加固的砖石门洞,透着不祥的气息。
老板躲在厚重的柜台后,手里不是算盘,而是一把老旧的六响炮。见方岩进来,他警惕地抬了抬枪口:“滚!没粮!”
“我买。”方岩将家里仅有的一圜钱放在台上。
老板瞥了一眼,嗤笑:“买?这点钱,买你妈的命都不够!皇军还有那些‘东西’来了,粮食,都得留着保命!谁卖?”
话音刚落,方岩就感到脑后恶风袭来。他本能地侧身卸力,但还是被一股巨力推得撞在柜台上,大洋滚落在地。
“嘿!这不是那个逃兵的野种吗?”
一个满脸横肉、穿着不合身伪军服的混混,用脚踩住了大洋,扣起放入怀里,来人正是地痞朴三炮。他如今投靠了日本人,更加嚣张。
“还想买粮?你娘那老贱货,陪皇军都嫌硌牙,生了你这么个小杂种!”三炮啐了一口,同伙围了上来,眼神贪婪而残忍。
“三炮哥,别废话,抓了他!皇军正需要‘试验品’,活的死的都要!”
方岩跟着又被一脚踹倒在泥泞中,污血溅入口中,带着铁锈和腐烂的味道。他想起自己作为特种兵王时的荣耀,万军之中取敌首级,如今却虎落平阳。
但,狼永远是狼。
“你,再说一遍。”
方岩缓缓抬头,声音不高,却像是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冻结了周围的空气。他盯着三炮,那双属于少年却蕴含着铁血战士灵魂的眼睛,让地痞没来由地心里一突。
“我说你娘是”三炮强自镇定,抬手欲打。
就是现在!
方岩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骤然释放,不是硬抗,而是贴地翻滚,精准地抄起地上一截尖锐的碎瓷片,直刺恶人的小腿韧带!
“嗷——!”死猪倒是机智躲开,但瓷片还是划出一道伤口,跟着就是惨叫一声,单膝跪地。
“我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方岩的声音冷得像冰。在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惊呆的瞬间,他已然如同鬼魅般蹿出米铺,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废墟巷道中。
他知道三郎的老巢——贫民窟东边的破教堂。以前“小孩儿”就见过他把抢来的东西藏在那里。
特种兵的直觉告诉他,那里不仅有他需要的钱,或许还有关于这个扭曲世界真相的线索。
快速抵达破庙,这里比记忆中更加破败,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腐臭。方岩轻易找到了那块松动的砖石,伸手进去,摸到的不仅是一把杂乱的铜板和银元,还有
一个冰冷、坚硬的金属物体。形状熟悉得让他心脏骤停——那是一枚制式木柄手榴弹,虽然老旧,但保养得当。
同时,庙外传来了三炮气急败坏的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搜!那杂种肯定没跑远!妈的,老子要扒了他的皮!”
方岩屏住呼吸,藏在残破的天父神像后,不一会,就听到三炮的手下对同伙压低声音说:“昨晚我看到好些‘黑影’了,就在江边,不像活人,也不像那些丧尸穿着旧军装,拖着铁链跟三年前把抓走你姐时出现的‘东西’一样”
方岩的瞳孔猛地收缩。
三年前?旧军装?铁链?
无数的线索碎片,在这一刻似乎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父亲的神秘失踪,姐姐的被抓,如今的地狱景象,还有这些超自然的“黑影”和丧尸
他握紧了那枚手榴弹和搜刮来的钱财,眼神锐利如刀。
这不再是简单的生存游戏。
这是一场战争。而他,方岩,将不再是猎物。
他深吸一口气,等过了寻他的地痞,然后便带着最初的“战利品”和更重要的情报,融入了地狱一般汉城血色的迷雾之中。
而侵略者的噩梦,即将由他亲手缔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