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峰山下!
辰安交代他们的任务后,三十人便无声散开,如滴水入海,转瞬无踪。
辰安随后回到了小院。
院中,叶伈颜正站在槐树下,手中捏着一枚玉符,似在沉思。
杨万里坐在石凳上,依旧低着头,但气息比昨日平稳了许多。
木清风已不见踪影,应是已先一步出发前往青州。
“辰安哥哥。”叶伈颜看到他,眼中闪过喜色,快步迎上。
“伈颜,”辰安停下脚步,看着她,“我要离开王都一段时间。陛下交托了要务,需亲往青州处置。”
叶伈颜何等聪慧,从他匆匆来去的神色、以及白日里百草堂那场变故,已猜出七八分。
她仰起脸,眼中没有担忧,只有全然的信任:
“哥哥小心。”
声音软糯,却字字坚定。
辰安心中一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嗯,等我回来。”
他顿了顿,又看向杨万里:
“万里,走,随我去青州。”
杨万里默默起身,跟在他身后。
叶伈颜站在院门口,目送两人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
晚风吹起她鬓边碎发,那双总是温软的眼眸,此刻却沉淀着某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沉静。
直到那袭青衣彻底看不见了,她才转身回院。
刚踏入屋内,窗棂上便传来轻叩声。
那只雪白的百灵鸟,去而复返。
叶伈颜取下它腿上的铜管,抽出素笺展开。
只看了一眼,她的脸色便瞬间苍白。
笺上只有四字,却是朱笔所书,触目惊心:“长生圣教。”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是楼主的亲笔:
“此教深不可测,势力盘根错节,蛰伏百年,所图甚大。”
“医仙姑娘,此事水太深,莫要轻易涉入。”
长生圣教。
那是一个传承超过两百年的隐秘教派,信奉所谓“长生天”,以活人祭祀、丹药延寿为教义核心,行事诡秘阴毒。
曾在北域万国之地引发惨案,后被各方势力联合剿杀,沉寂数百年。
没想到,他们不仅未灭,反而潜入了大夏,甚至将触手伸进了她的念安堂。
八千人的失踪,若真是他们所為,那元初之夜
她深吸一口气,将素笺凑到烛火上点燃。
火焰吞噬纸页,化作灰烬飘散。
然后,她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
“吴婆婆。”
佝偻的老妇无声出现在她身后。
“小姐。”
“启程,”叶伈颜转身,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我也去青州。”
吴婆婆一怔:“小姐,这”
“无妨。”叶伈颜打断她,“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她顿了顿,“况且,李老不是说了吗?我在外义诊行医。此番前往青州,便以‘念安医仙’之名随行,无人会起疑。”
吴婆婆沉默片刻,知道劝不住,只能躬身:
“既如此,老身随小姐同往。”
“不。”叶伈颜摇头,“您继续暗中跟着辰安哥哥,护他周全。青州那边,我自有安排。”
吴婆婆皱眉:“辰公子修为已至先天,寻常宵小奈何不得他。反倒是小姐您孤身前往”
“我不是孤身。”叶伈颜轻轻一笑,“我会让‘大虎’跟着我。”
“大虎也出村了吗,也可,那老身也放心。”吴婆婆不再多言。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如青烟般消散在空气中。
叶伈颜独自站在屋内,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
她走到衣柜前,从最深处取出一套折叠整齐的雪白劲装,和一柄长约三尺、通体莹白的玉剑。
劲装上绣着淡淡的云纹,玉剑剑鞘刻着“念安”二字。
这是“念安医仙”的行头。
她换上劲装,束起长发,戴上了特质的面纱,随后将玉剑佩在腰间。
铜镜中映出的,不再是那个温软乖巧的叶家二小姐,而是一个眉眼清冷、气质出尘的江湖女医。
她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推门而出。
同一时刻,威武侯府。
书房内,烛火通明。
杨贤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捏着一封密报,脸色铁青。
“混账!!!”
他低吼出声,声音里压抑着暴怒:
“不是说已经处理干净,断尾求生吗?!为什么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还敢如此行事?”
“两万人的转移,闹出这么大动静,是生怕别人查不到吗?!”
老管家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额角渗出冷汗:“老爷息怒北州、青州、东洲三地的堂口,皆是‘圣教’直接掌控。”
“我们的人插不上手,他们行事都是疯子,我们的人只是劝说两句,便也死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杨贤冷笑,“王之丛刃的人已经出动了,若是坏了计划,他们担待的起吗?这群疯子!”
老管家浑身一颤:
“老爷,此事会查到我们头上吗?”
杨贤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会。”他缓缓道,“但此次转移,动静太大,已惊动了陛下。若再让他们折腾下去,迟早会把我们也拖下水。”
老管家低声道:“老爷,当务之急,是尽快与‘圣教’切割干净。那些知道内情的人该处理的,得尽快处理。”
杨贤沉默了。
良久,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阴冷,带着一种近乎狰狞的快意。
“那太麻烦了,从根源解决不是更好吗?”
“那辰安,这个节骨眼上,居然敢离开王都!”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他看向老管家:“将辰安离开王都的消息散播出去。”
“尤其是给阴山那边送一份。就说,阴山七长老之死,与此子脱不了干系。”
老管家倒吸一口凉气:“老爷,这会不会太明显了?”
“明显?”杨贤冷笑,“陛下让他执掌王之丛刃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站在了所有世家门阀的对立面!”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漆黑的夜空:
“当年辰家的覆灭,虽然是大势所趋。”
“但满朝文武,千年门阀,百年望族,有一个算一个,谁没在辰家倒台时分一杯羹?谁手上没沾着辰家人的血?”
“如今辰家余孽归来,还得了陛下青睐,执掌重器那些人,比我们更怕,更想他死。”
“我不过是帮他们一把罢了。”
老管家深深躬身:
“老奴明白了。”
“去吧。”杨贤摆摆手,“做得干净点。另外让我们在青州的人‘帮帮’辰安,给他指条‘明路’。”
“是。”
书房重归寂静。
杨贤独自站在窗前,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辰安啊辰安
在王都,帝王尚能护你。
可你居然自己找死!
这大夏的每一寸土地,都藏着想要你命的眼睛。
这一次,我看你怎么活。
皇城,御书房。
夏帝坐在龙椅上。
林仙之垂手立在阶下,面无表情地汇报:
“辰安已离都,率三十名丛刃前往青州。”
夏帝抬眼:“北极峰那位老爷子,对他的考验已经开始了?”
林仙之点头:“师尊说,这是大势所趋。”
夏帝沉默片刻,忽然将手中棋子重重按在棋盘上。
“所以,”他声音低沉,“朕不能再插手了,对吗?”
“是。”林仙之答得干脆!
夏帝忽然笑了。
笑容里,有无奈,有欣慰,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
“也好。”
“这大夏,安静太久了。”
“也该动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