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影二那沉重的合金躯体砸在黑色的沙地上，激起一圈如铁屑般的尘埃。
但他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周围那些没有头颅、顶着金属涡轮的怪物，并没有因为天降强敌而惊慌，也没有发出任何威慑性的嘶吼。它们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只要影二没有挡在它们运送“燃料”的必经之路上，它们就当他不存在。
这种无视，比嘲讽更让人生气。
“喂！那个没脑袋的！”
影二大步上前，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一只怪物的肩膀。那只怪物正抓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士兵往胸口的炉子里塞。
“听不懂话吗？我叫你停下！”
影二那巨大的机械手发力，试图将怪物推开。
“咔——”
怪物的肩膀发出一声脆响，那是金属疲劳的声音。但它的脚像生了根一样钉在地上，纹丝不动。
那个不断旋转的金属涡轮头颅，终于缓缓转了过来。
没有眼睛，只有一个黑洞洞的进气口，正对着影二的面甲。
“滋……滋……”
一种毫无意义的、类似无线电干扰的噪音从怪物体内传出。
下一秒。
怪物并没有攻击影二。它只是松开了那个士兵，然后伸出那只液压钳般的手，极其自然地摸向了影二的……腰部。
那里挂着影二的备用能源包。
它就像是一个没有痛觉、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敌我概念”的机器，只是单纯地感应到了高能反应，然后伸手去拿。
就像一个人看到路边有一块金子，弯腰去捡一样自然。
“……抢劫？”
影二的电子脑宕机了一瞬。
他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的。
“找死！”
影二暴怒。右臂的工业钻头瞬间弹出，高速旋转着轰向怪物的胸口。
“滋——！”
火星四溅。
足以钻透c级合金的钻头，竟然卡在了怪物那层粗糙、生锈的黑铁装甲上。那层看起来破破烂烂的铁皮，密度高得吓人。
怪物被巨大的冲击力推得后退了两步。
它似乎终于意识到了阻碍。
“咔哒。”
它胸口的熔炉火光猛地一暗，随后背后的排气管喷出一股黑烟。
它抬起那只原本用来夹人的液压钳，动作僵硬而迟缓地砸向影二。
没有技巧，没有招式。
就是纯粹的、蛮不讲理的重力势能。
“当！！！”
影二举臂格挡，整个人被砸得半跪在地。脚下的黑沙瞬间塌陷。
“力量很大……但这根本不是武技。”
影二的分析模块疯狂报警。
“没有杀意，没有情绪波动。它只是在排除故障。”
是的，排除故障。
在这个怪物的逻辑里，影二不是敌人，只是一个挡住了它干活、并且携带了高能反应的“故障路障”。
“老板！这玩意儿不对劲！”
影二在通讯频道里大喊，声音里透着一丝慌乱，“它在吸我的能量！我的护盾能量正在被它接触的地方抽走！”
指挥室里。
沈争看着屏幕上的数据，眉头紧锁。
“接触式虹吸？不对，更像是……同化。”
艾琳娜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脸色惨白：“老板，它的身体结构在发生变化。它在解析影二的装甲材质。如果继续接触，它可能会学会如何‘吃’掉影二。”
“这就是万族战场的底层逻辑吗？”
沈争喃喃自语。
没有废话，没有外交。见面就是解析、同化、吞噬。
这根本不是文明之间的战争。
这是细胞层面的互相捕食。
“影二，别跟它纠缠！”
沈争通过精神链接下令，“用我给你的那个东西！那块黑色晶体！”
战场上。
影二猛地挣脱了怪物的压制，背后的推进器喷射，拉开距离。
那只怪物并没有追击。它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那个金属涡轮头颅转动着，似乎在重新寻找“高能反应源”。
“想要能量是吧？”
影二从腰间的储物格里，掏出了那块从天穹集团废料库里搜刮来的黑色晶体。
这是赵家当年试图用异兽核与暗影能量融合的失败品，能量极其狂暴且不稳定，稍有不慎就会爆炸。
“既然你这么饿，那就噎死你！”
影二用力一抛。
黑色晶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入了怪物那敞开的、正喷吐着火星的胸腔熔炉里。
“哐当。”
晶体落入炉膛。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声剧烈的爆炸。
然而。
一秒。两秒。三秒。
没有爆炸。
“嗡————”
怪物的体内突然发出了一声从未有过的、极其顺畅且高亢的嗡鸣声。
就像是一台生锈的老旧发动机，突然被注入了顶级的航空燃油。
怪物身上那层厚厚的、仿佛永远洗不掉的暗红色铁锈，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剥落。
锈迹之下，露出了原本属于它的、呈现出暗金色的光滑金属肌理。
它那原本僵硬的关节，突然变得灵活无比。
它那原本黯淡无光的金属涡轮头颅，突然亮起了一圈蓝色的幽光。
它……“活”过来了。
这只焕然一新的怪物并没有攻击影二。
它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它扔掉了手里一直死死抓着的那个断了气的人类士兵。
像扔垃圾一样，毫不留情地扔掉了。
然后。
它转过身，那颗闪烁着蓝光的头颅死死锁定了影二……手里的袋子。
那里还有十几块同样的黑色晶体。
“滋……滋……交……易……”
一个极其生硬、仿佛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单音节词，通过某种精神波动，第一次在这片死寂的黑沙海上传播开来。
指挥室里，沈争猛地站了起来。
他看着那个把人类当垃圾扔掉、却对着一袋“工业废料”流口水的怪物。
他的眼睛亮了。
亮得可怕。
“艾琳娜，立刻停止攻击计算。”
沈争拿起可乐，一口饮尽。
“魏风，让你的无人机群撤回来。”
“我们不需要打仗了。”
沈争指着屏幕上那个正像乞丐一样伸出手的怪物，嘴角勾起了一抹属于奸商的狂笑。
“我们找到它们的‘货币’了。”
“在它们眼里，人类是连烧火都不够格的湿木头。”
“而我们手里的垃圾……是黄金。”
地面上。
影二显然也愣住了。
他看着那个不再攻击、反而伸出手做出讨要动作的怪物，作为商人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作为战士的愤怒。
“你是说……”
影二试探性地又拿出了一块晶体，在手里晃了晃。
那怪物的脑袋跟着晶体整齐地晃动。
“想要？”影二问。
“……能……源……”怪物发出了渴望的波动。
“想要可以。”
影二指了指怪物身后那堆被它们视为废渣、随手丢弃在一旁的——被磁场撕碎的星辰残骸（高纯度虚空合金）。
“拿那个来换。”
怪物的逻辑核心似乎卡顿了一下。
在它的认知里，那堆破烂是毫无价值的废弃物。而眼前这个铁皮人手里的黑色晶体，是能让它进化的圣物。
用垃圾换圣物？
怪物没有任何犹豫。
它转身，机械臂挥舞出残影，瞬间捧起了一大堆价值连城的星辰残骸，哗啦一声堆在了影二脚下。
然后，它眼巴巴地伸出手，等着那块黑色晶体。
影二看着脚下这堆足以用来打造s级机甲的顶级材料，又看了看手里那块成本不到五百块的废料电池。
他的电子眼红光疯狂闪烁，那是计算利润率算到过载的征兆。
“老板……”
影二的声音都在颤抖。
“这生意……我想做一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