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清晨被一层薄雾笼罩,别墅里的气氛却比这雾气还要粘稠。
今天是《心动的信号》最后一期录制,也就是俗称的“告白日”。
工作人员从凌晨就开始忙碌,鲜花、红毯、灯光,把别墅后院布置得象个即将举办世纪婚礼的现场。
二楼男嘉宾的更衣室里,顾以辰正对着镜子调整领结。
他今天穿了一套白色定制西装,胸口别着一支新鲜的香槟玫瑰,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胜券在握的自信。
“怎么样?”顾以辰问旁边的造型师,“够不够隆重?”
“太帅了顾少,苏老师肯定感动哭。”造型师熟练地拍着马屁。
顾以辰对着镜子勾了勾嘴角。这几天虽然被路远搞得有些狼狈,但在这个拼硬实力的环节,他不信路远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鲜花、钻戒、加之他顾家的背景,这就是绝杀。
他转头看向角落里的那个衣柜。路远的柜门开着,里面空空荡荡。
“那小子人呢?”顾以辰皱眉,“不会还在睡吧?这种日子也敢迟到?”
没人回答。
直到导演推门进来,脸色有些古怪。
他手里捏着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便签纸,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顾以辰身上,欲言又止。
“导演,路远呢?”顾以辰不耐烦地问,“别告诉我他临阵脱逃了。”
导演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便签纸递给旁边的摄象机拍了个特写,然后才开口:“路远走了。”
“走了?”顾以辰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嗤笑,“什么意思?退赛了?我就说他是懦夫,连站在台上的勇气都没有。”
导演没有接话,只是把那张便签纸展开。
纸上只有一行字,字迹清瘦有力,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萧索:
【我在这里,她永远没法毫无负担地走向幸福。祝好。】
房间里安静下来。
顾以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这句话象一根软刺,扎得他不舒服。
路远哪怕是骂街、撒泼,他都能应对,唯独这种“我成全你们”的高姿态,让他觉得自己象个仗势欺人的恶霸,而路远成了那个悲剧英雄。
“矫情。”顾以辰把领结扯松了一些,骂了一句,“走了正好,省得碍眼。”
……
下午四点,告白仪式正式开始。
地单击在别墅面海的草坪上,夕阳把海面染成了一片金红。数十台摄象机架设在各个角度,直播间的人数在开播瞬间就突破了千万。
苏沐穿着一条淡蓝色的长裙,站在花海中央。那是顾以辰特意安排的,用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铺成了一条路。
海风吹起她的裙摆,画面美得象幅画。
但苏沐的视线没有看那些花,也没有看正向她走来的顾以辰。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越过摄象机,一直盯着别墅那扇紧闭的大门。
那里没有人出来。
按照流程,男嘉宾应该依次出场,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等待女嘉宾的选择。
顾以辰站在最中间,手里捧着一束巨大的花束,脸上挂着标准的偶象剧男主笑容。
而原本属于路远的位置,是空的。
只有一张孤零零的白色高脚椅,上面放着一个白色的信封。
没有吉他,没有那个人。
苏沐的心脏猛地坠了下去。
她其实预感到了。从这几天路远的疏离,从那句“合格的前任应该象死了一样”,她就知道这一天会来。
但当这一刻真的发生,当那个位置真的空荡荡的时候,恐慌感还是像潮水一样把她淹没。
“沐沐。”
顾以辰走到了她面前。
音乐声适时响起,那是顾以辰请来的小型管弦乐队,演奏着浪漫的《梦中的婚礼》。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顾以辰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深情款款,“这一个月,我们经历了很多误会,也有过争吵。但我知道,那些都是为了让我们更确定彼此的心意。”
苏沐没有动,她的眼睛还死死盯着那张空椅子。
她在等。
哪怕路远走出来说一句“我不选”,哪怕他是来告别的,至少让她再看一眼。
可是没有。
只有海风吹动那个信封,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沐沐,看着我。”顾以辰有些不满她的走神,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往前逼近一步,“以前是我不够细心,以后我会改。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他说着,单膝跪地。
周围的工作人员发出一阵配合的惊呼声。
顾以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打开。一枚巨大的钻戒在夕阳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苏沐,嫁给我吧。”
这一刻,直播间的弹幕疯了。
【答应他!答应他!】
【这也太浪漫了吧!】
【等等……路远真的没来?那封信是什么?】
【只有我觉得苏沐的表情不象感动,象是在哭丧吗?】
苏沐低头,看着那枚钻戒。
很大,很闪,是她以前做梦都想要的鸽子蛋。
可此刻,这枚戒指在她眼里,却变成了一个冰冷的圆圈,象是一把锁。
她脑子里全是路远的背影。
是那个在暴雨里把雨衣给顾以辰的背影,是那个深夜给流浪狗喂面的背影,是那个在舞台上唱《成全》时流下一滴泪的背影。
他走了。
为了不让她为难,为了让她能毫无负担地接受这枚戒指,他把自己从这个画面里彻底抹去了。
“他真的……不要我了。”
苏沐喃喃自语。
顾以辰跪在地上,膝盖有点疼,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沐沐?你说什么?”
苏沐猛地回过神。
她看着面前这张英俊的脸,突然觉得陌生。
这张脸没有陪她吃过路边摊,没有在暴雨夜背着她跑三公里,没有为了给她省钱吃一个月的馒头。
“对不起。”
苏沐的声音很轻,却象一道惊雷。
顾以辰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苏沐往后退了一步,那种窒息感让她想要逃离,“这戒指太贵重了,我戴不起。”
说完,她没有给顾以辰任何反应的时间,甚至没有看一眼周围错愕的工作人员。她提着裙摆,转身就跑。
方向不是别墅,而是路远离开的那条路。
“苏沐!你干什么!还在直播!”顾以辰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手里的戒指盒“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苏沐根本听不见。
她只想去追那个还没走远的人。她想告诉他,有些负担她愿意背,有些幸福如果没有他,根本就不叫幸福。
风在耳边呼啸,眼泪糊满了脸。
她跑过那张空椅子时,伸手抓起了那个信封。
信封很轻,里面什么都没有。
就象路远这个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也把一切都带走了,连只言片语都没给她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