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稍微小了一些,但山路变得泥泞不堪。
导演组也是倒楣,备用的雨具在慌乱中丢了大半,清点下来,只有一把那种巨大的遮阳伞还能用,外加几件简易的一次性雨披。
“路滑,大家下山小心点。”导演愁眉苦脸地安排。
顾以辰看了一眼那把大伞,毫不客气地拿了过来:“沐沐,我们打这个。”
说完,他看了一眼只穿着背心、冻得发抖的路远,眼神里闪过一丝恶毒。
“哟,这么多人不够分啊。”顾以辰故作苦恼,“路远,你体能不是挺好吗?刚才还逞英雄呢。我看这雨也不大了,要不你就跑下去?正好锻炼锻炼,发发汗就不冷了。”
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欺负人。
林小雅刚要发作,路远却拉了她一下。
“行。”路远的声音很轻,却很干脆,“你们先走,我断后。”
他手里捏着一个皱巴巴的一次性雨披,那是刚才工作人员塞给他的。
下山的路全是黄泥,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坑。顾以辰打着伞,还要搂着苏沐,走得歪歪扭扭。
他脚上那双限量版的皮鞋此刻全是泥,这让他心情更加烦躁。
“什么破路!”顾以辰骂了一句,一脚踩在一块长满青笞的石头上。
“啊!”
一声惨叫。顾以辰脚底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朝着路边的陡坡栽了下去。
那陡坡虽然不深,但下面全是乱石和荆棘,滚下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苏沐吓得尖叫,根本拉不住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白色的身影猛地扑了过去。
他在顾以辰即将滚落的一瞬间,死死抓住了顾以辰的手腕。
“抓住了!”路远把顾以辰拽了回来。
两人狼狈地摔在泥地里。
顾以辰惊魂未定,脸色煞白,那把大伞早就不知道飞哪去了。
雨还在下,虽然不大,但足够让人透心凉。
路远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他看了一眼顾以辰,又看了一眼已经被吓傻的苏沐。
【内心:好机会!这种时候不来个以德报怨,怎么体现出我的高尚和顾少的废物?对比越强烈,这波意难平才越值钱!】
路远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还没拆封的一次性雨披。
这是他手里唯一的遮挡物。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撕开包装,没有任何尤豫,直接抖开,盖在了顾以辰头上。
顾以辰愣住了,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路远:“你……”
路远浑身都是泥浆,背心贴在身上,那道刚被树皮磨破的伤口正往下滴着血水混合物。
但他没管,只是细心地帮顾以辰把雨披的扣子系好。
“你是顾家大少爷,身子金贵。”
路远蹲在他面前,帮他理了理领口,语气平静得象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没有任何嘲讽,只有一种认命般的卑微:“要是病了,苏沐会心疼。我不一样,烂命一条,淋点雨死不了。”
轰。
这句话比刚才的雷声还要响。
顾以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象是被人狠狠扇了几巴掌。
那件廉价的塑料雨披披在他身上,却象是有千斤重。
苏沐站在旁边,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她看着路远那个被泥水糊满的背影,心疼得快要窒息。
为了不让她心疼别人,所以他选择委屈自己?
这就是他的逻辑吗?
“走了。”
路远站起身,没再多说一句,也没看苏沐那双通红的眼睛。他转过身,独自一人走进雨幕里。
没有伞,没有雨披,甚至连件象样的衣服都没有。
那道消瘦的身影在泥泞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动,每一步都象是踩在众人的心尖上。
……
回到别墅,已经是两小时后。
路远一进门,就直接栽倒在玄关。
他在进门前一秒捏碎了【病容伪装卡】,效果立竿见影。
体温瞬间飙升,脸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滚烫。
“路远!”林小雅第一个冲过来,一摸他的额头,烫得缩回手,“天呐!这得有四十度了吧!”
别墅里乱作一团。
路远被抬回了那个阴暗的小客房。
医生来过了,挂上了吊瓶。林小雅忙前忙后,端水递毛巾,眼睛哭得象核桃。
苏沐站在门口,想进去,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手。那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让她发疯。
她看着林小雅给路远擦汗,心里的嫉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心脏。
那是她的路远啊。以前生病的时候,只有她能在他身边。
“水……”
床上的路远突然发出一声呓语,烧得迷迷糊糊,显然已经神志不清了。
他在枕头底下摸索着什么,动作慌乱又执着。
“在这呢,水在这呢。”林小雅赶紧把杯子递过去。
路远的手一抖,枕头底下被带出来一个东西。
“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那是一个非常老旧的笔记本,封面上包着一层已经泛黄的书皮。
林小雅弯腰去捡:“这是什么……”
“别动!”
门口传来一声尖厉的叫喊。
苏沐几乎是冲进来,一把抢过那个笔记本,死死抱在怀里,力气大得指节发白。
林小雅被吓了一跳:“苏沐姐?”
苏沐喘着粗气,盯着怀里的本子,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别人不认识,她认识。
那个书皮上的涂鸦,是一只歪歪扭扭的小猪,那是她大二那年,在上课无聊时随手在路远的笔记本上画的。
那时候路远笑着说:“这猪长得真象你,以后这就是我的传家宝了。”
五年过去了。
他居然还留着。而且看这磨损程度,显然是经常拿出来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