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罗洲雨林的暴雨成了此刻最好的掩护。密集的雨点砸落声、狂风的呼啸声，有效地掩盖了阿杰小队撤退时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喘息。子弹偶尔划破雨幕，打在身后的树干或藤蔓上，发出“噗噗”的闷响，但追兵的枪声在雨林的阻隔和队员们娴熟的交替掩护下，逐渐变得稀疏和遥远。
“快！跟上！按照预定路线，去二号汇合点！”阿杰低吼着，一边搀扶着另一名在撤退时被流弹擦伤手臂的队员，一边警惕地回头观察。他的作战服上沾满了泥浆和植物的汁液，脸上被树枝划开了几道血口子，但眼神依旧凶狠如狼。
苏晚晴搀扶着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的“猴子”，她的动作依旧敏捷，但呼吸也明显急促了许多。强行闭气对抗麻醉气体，以及最后踹开通风口挡板那一下，几乎耗尽了她短时间内凝聚起来的那丝“气感”。左臂上被破裂金属划伤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雨水浸入更是带来一阵阵刺痛，但她只是紧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地奋力前行。
那枚黑色指环带来的清凉感依旧存在，帮助她抵抗着麻醉气体的残余影响和伤口的不适，让她能保持头脑的清明。
“苏小姐，你没事吧？”阿杰注意到她手臂上渗出的血迹，在雨水的冲刷下晕开了一片暗红。
“皮外伤，不碍事。”苏晚晴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平稳，“‘猴子’需要尽快解毒和休息，他吸入的气体不少。”
阿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的“猴子”，眉头拧得更紧。“坚持住！到了汇合点就安全了！”
小队在泥泞和荆棘中艰难跋涉了将近一个小时，彻底甩掉了追兵，最终抵达了预先设定的二号汇合点——一个位于小溪流上游，被几块巨大岩石和茂密灌木丛遮蔽的天然石缝。
一进入相对干燥安全的石缝，所有人都几乎虚脱地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肾上腺素退去后，极度的疲惫和伤口疼痛如同潮水般涌来。
苏晚晴立刻检查“猴子”的情况，发现他脉搏微弱，瞳孔有些涣散。她迅速从随身携带的急救包里取出银针，手法精准地刺入他颈后和胸前的几处穴位，同时将之前配制的通用解毒粉用水化开，小心地喂他服下。几针下去，“猴子”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些，但依旧昏迷不醒。
“他需要专业的医疗救助。”苏晚晴沉声道，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不知是累的还是急的。
阿杰看着昏迷的兄弟，一拳砸在旁边的岩石上，留下一个带血的印子。“妈的！这鬼地方！”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负责通讯的队员喊道：“山猫！立刻尝试联系安德鲁，报告我们的情况，请求紧急医疗支援和撤离方案！”
“是！杰哥！”代号“山猫”的队员立刻取出卫星电话，开始调试信号。在茂密的雨林和恶劣天气下，卫星信号极其不稳定，时断时续。
苏晚晴简单处理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敷上止血消炎的药粉，用绷带紧紧扎住。她靠在冰冷的岩石上，闭上眼，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恢复一些体力。脑海中回放着在实验室通风口看到的一幕——那个眼神阴鸷如毒蛇的老者，那些精密的化学仪器，还有最后那致命的麻醉气体和骤然落下的金属挡板。
“毒药博士比我们想象的更谨慎，也更危险。”她睁开眼，对阿杰说道，“他的实验室有完善的防御和预警系统，而且，他提到了要找‘新买家’，说明他与弗雷德里克确实闹翻了，但并没有收手。”
阿杰点了点头，脸色阴沉：“这次打草惊蛇，他肯定会加强戒备，甚至可能转移。我们再想动手就难了。”他顿了顿，看向苏晚晴，语气带着一丝后怕和感激，“这次多亏了你，苏小姐，要不是你发现通风口，又强行破开挡板，我们可能就栽在里面了。”
苏晚晴摇了摇头，没有居功：“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全撤离，把情报送回去。”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多功能军用手表上的指南针和简陋地图，“这里不能久留，追兵可能会扩大搜索范围。我们必须尽快赶到更安全的撤离点。”
就在这时，“山猫”终于通过断断续续的信号与安德鲁取得了联系。
“杰哥，联系上安德鲁先生了！已经报告了我们的情况和坐标！他说会立刻协调最近的、可信的医疗力量和撤离渠道！让我们保持移动，前往三号撤离点，那里有接应！”山猫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好！”阿杰精神一振，“全体都有，检查装备和伤员，五分钟后出发，目标三号撤离点！”
香港，“默资本”顶层办公室。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但夜色浓重。陈默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维多利亚港的灯火倒映在他深邃的眸子里，却无法驱散他眉宇间的凝重。
他已经收到了安德鲁转来的、来自婆罗洲的紧急通讯摘要。虽然信号问题导致信息不全，但“遭遇埋伏”、“队员受伤”、“急需撤离”这几个关键词，已经足以让他心弦紧绷。
！苏晚晴受伤了？伤得重不重？阿杰他们能否安全撤离？“毒药博士”那边又会有什么后续反应？
一系列问题在他脑中盘旋，让他感到一种罕见的烦躁和无力。这种远离战场、只能等待消息的感觉，比他亲自面对刀光剑影更折磨人。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张志恒端着一杯热咖啡走了进来，放在办公桌上。
“陈生，婆罗洲那边有安德鲁协调，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您已经一天没休息了，喝点咖啡提提神吧。”张志恒看着陈默挺拔却难掩疲惫的背影，轻声劝道。
陈默转过身，接过咖啡，却没有喝。“志恒，内地那边考察团组建得怎么样了？”他试图用工作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人选基本确定了，都是精干且背景可靠的人员，下周一就可以出发前往特区。”张志恒汇报，“另外，关于‘关系协调办公室’的人选，阿杰之前物色的那几个，背景调查有些发现。”
“哦？”陈默抬眼看向他。
张志恒将一份文件递给陈默：“其中一个人，名叫周志明，四十二岁，早年在内地某省政府办公厅工作过，后来下海经商，对内地政策和人情世故非常熟悉，能力也很突出。但是我们的调查发现，他最近半年，与几个背景复杂的南洋商人有过数次秘密接触，资金往来也有些异常。”
陈默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南洋商人？能查到具体是哪里吗？”
“还在查，对方很谨慎，用的是离岸公司账户。但其中一个中间人，经常活跃在马来西亚和印尼一带。”张志恒推了推眼镜，镜片后闪过一丝寒光，“陈生，我怀疑我们内部，可能被人渗透了。”
内鬼！
这个词如同冰冷的毒刺，扎进陈默的心头。在这个敏感时期，一个与南洋有联系、试图进入他核心团队的内鬼，其目的不言而喻！
是为了窃取商业机密？还是为了摸清他的行程和安全漏洞？亦或是与婆罗洲的“毒药博士”或者弗雷德里克有关？
陈默放下咖啡杯，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轻响。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将近期发生的所有事情串联起来——弗雷德里克打听苏晚晴的行踪，婆罗洲小队刚找到实验室就遭遇精准埋伏，现在又发现一个与南洋关系可疑的潜在内鬼
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条隐藏的暗线。
“这个周志明，先不要动。”陈默沉吟片刻，果断下令，“给他安排一个看似重要，但接触不到核心机密的位置，放他进入‘关系协调办公室’。让阿杰手下信得过的兄弟，二十四小时严密监控他的一举一动，包括他所有的通讯和社交往来。我要看看，他背后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明白！我立刻去安排！”张志恒领命，他知道，陈默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张志恒离开后，陈默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眼神冰冷。外有强敌环伺，内有鬼魅潜行。这种感觉，比他当初白手起家、面对港岛各路豪强时，更加凶险。
他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安保值班室。
“我是陈默。从即日起，大厦及我所有住所的安保等级提升至最高。所有进出人员，包括公司高管，都必须经过严格检查和身份核实。没有我的亲自批准，任何外人不得接近我的办公区和生活区。”
“是！陈先生！”
放下电话，陈默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灼热的刺激感，让他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他重新走回落地窗前，看着脚下这座不夜城。璀璨的灯火之下，不知道隐藏着多少阴谋与杀机。
“弗雷德里克‘毒药博士’还有藏在暗处的内鬼”陈默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你们最好祈祷晚晴他们平安无事。否则，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噩梦。”
夜色深沉，香江依旧灯火辉煌，但平静的表面下，暗流已然汹涌澎湃。一场围绕陈默及其帝国的立体绞杀，似乎正从明处的枪火，转向更防不胜防的阴影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