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套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那枚淬毒的弩箭被小心地放置在密封袋里,幽蓝的箭簇无声地诉说着之前的凶险。
苏晚晴坐在灯下,小心地卷起左臂的衣袖,露出一段莹白的小臂。在靠近手肘的位置,一道寸许长的划痕清晰可见,虽然不深,但伤口周围的皮肤却隐隐泛着一种不正常的淡青色,正是被那弩箭边缘擦伤所致。
“苏姑娘,你的手”陈默眉头紧锁,语气带着罕见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他没想到对方的刺杀如此凌厉,更没想到苏晚晴会因救他而受伤。
“无妨,皮外伤,毒素未深入。”苏晚晴语气依旧平静,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她打开随身携带的玉盒,取出几样药材,动作娴熟地研磨、调配,然后将墨绿色的药膏仔细敷在伤口上。一股清凉中带着辛辣的草药气味弥漫开来,伤口周围那淡青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
陈默看着她专注处理伤口的侧脸,灯光下,她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少了些平日的清冷,多了分难以言喻的坚韧。他心中某个角落,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对方是冲着我来的,连累你了。”陈默沉声道。
苏晚晴包扎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了他一下,复又低下:“分内事。况且,他们用的手段,已非寻常江湖路数,更像是我师门记载中,南洋一些与军阀、毒枭勾结的‘鬣狗’雇佣兵的风格,只为钱,不讲规矩。”
“鬣狗?”陈默眼神冰寒,“不管是谁,既然伸了爪子,就要有被剁掉的觉悟。”
就在这时,阿杰带着一身水汽和怒意匆匆赶回,他刚才带人去追查枪手线索,显然一无所获。
“默哥,那扑街溜得好快!仓库那边干干净净,什么线索都没留下!肯定系地头蛇做嘅(肯定是地头蛇做的)!”阿杰愤愤道。
“不是普通地头蛇。”陈默将密封袋推到他面前,“专业的杀手,淬毒的弩箭。苏姑娘说,可能是‘鬣狗’。”
“鬣狗?”阿杰倒吸一口凉气,他在江湖上混,听过这个名字,是一群活跃在金三角和东南亚边境地带,心狠手辣、只要给钱什么都干的亡命之徒。“边个咁大仇口(谁这么大仇口),要请鬣狗来?”
“我们在曼谷,动了谁的奶酪?”陈默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依旧车水马龙的街道,眼神锐利如刀,“颂恩?他没那么大能量和胆子。只能是那些依靠现在这套漏洞百出的体系疯狂捞钱,害怕我们揭穿真相的既得利益者。”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阿杰和苏晚晴:“我们之前接触颂恩他们,虽然隐秘,但不可能完全瞒过有心人。对方这是警告,也是灭口。”
“默哥,点算?呢度系曼谷,唔系香港,我哋人生地不熟。(怎么办?这里是曼谷,不是香港,我们人生地不熟)”阿杰有些担忧。
“人生地不熟,就打出一片熟地来!”陈默语气斩钉截铁,“阿杰,花柳成派的人什么时候到?”
“最快明日下午,第一批十个兄弟就能到。”
“好!”陈默眼中寒光一闪,“等人一到,立刻撒出去,重点查两件事:第一,曼谷本地,有哪些大家族或者势力,是靠着金融、地产和吸引外资赚得盆满钵满的,特别是跟固定汇率和外资流入关系最紧密的;第二,查清楚‘鬣狗’在这边的联络点或者中间人。钱不是问题,我要最快的结果!”
“明!”阿杰感受到陈默话语中的杀意,精神一振,立刻领命而去。
陈默又看向苏晚晴:“苏姑娘,你的伤”
“已无大碍,不影响行动。”苏晚晴放下衣袖,遮住了包扎好的伤口,站起身,眼神恢复了一贯的清冷,“需要我做什么?”
“对方用了毒,下次可能还会用。”陈默看着她,“我们需要更多的防备。你能不能配置一些通用的解毒剂,或者能提前察觉毒物的东西?”
“可以。”苏晚晴点头,“给我半天时间,需要采购一些特定的药材。”
“让阿杰派人陪你去,注意安全。
房间里只剩下陈默一人。他走到书桌前,摊开曼谷的地图,目光落在湄南河两岸那些标注着金融机构、豪华酒店和私人会所的区域。
对手隐藏在暗处,拥有地利和专业的杀手。而他,初来乍到,看似被动。
但陈默从不习惯被动挨打。
“喜欢玩阴的是吗?”他手指敲击着地图上那片最繁华的区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我就把桌子掀了,看你们还怎么玩!”
接下来的两天,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暗流汹涌。
花柳成派来的第一批人手准时抵达,都是精干且可靠的底层兄弟,对城寨那套三教九流的门路极为熟悉,到了曼谷这片更混乱的土壤,反而如鱼得水。金钱开道,加上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消息开始源源不断地汇总到陈默这里。
与此同时,苏晚晴配置出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粉,洒在房间和车辆的关键位置,若有毒物靠近,会微微变色;她还制作了几种应对常见毒素的解毒丹,分发给核心成员随身携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第三天下午,阿杰带来了突破性的消息。
“默哥,查到了!”阿杰兴奋中带着一丝狠厉,“最大嫌疑系一个叫纳瓦嘅家族(最大嫌疑是一个叫纳瓦的家族)!佢哋同政界关系密切,控制住好几间财务公司同地产公司,就系靠住外资同固定汇率食水最深嘅一批人(他们就是靠着外资和固定汇率吃水最深的一批人)!纳瓦家嘅大少爷,差猜·纳瓦,上个礼拜确实通过一个中间人,接触过‘鬣狗’嘅人!”
陈默眼中寒光爆射!果然是他!
“证据能锁定吗?”陈默问。
“中间人嘅口供拿到咗(中间人的口供拿到了),但系直接指证差猜嘅证据仲未够(但是直接指证差猜的证据还不够)。”阿杰有些遗憾,“纳瓦家族在曼谷势力不小,硬来恐怕”
“不需要硬来,也不需要法律证据。”陈默打断他,语气森然,“既然他们喜欢用江湖手段,我们就用江湖规矩回敬。后,给差猜·纳瓦送一份‘礼物’。”
是夜,曼谷一家高档夜总会的包房内。
就在这时,包房门被推开,一个服务生低着头,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走了进来。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差猜的一名保镖厉声喝道。
那服务生仿佛没听见,径直走到差猜面前的茶几旁,将托盘放下,然后猛地掀开了红布!
托盘上,没有酒水,只有一个还在渗血的、用透明袋子装着的——耳朵!以及一张字条!
“啊——!”陪酒的女郎们发出惊恐的尖叫。
他猛地抓起那张字条,上面用泰文和中文写着同样的一句话: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下次,就是你的脑袋。——陈默’
一股寒意瞬间从差猜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脸色煞白,手中的酒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对方不仅查到了是他,而且用如此血腥直接的方式报复回来!这根本不是他预想中的商业对手的反应,这简直是亡命徒!
“他他们怎么敢”差猜声音颤抖,又惊又怒。
“少爷,看来对方不是善茬,我们要不要”保镖头子面色凝重地建议。
“闭嘴!”差猜猛地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怨毒。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惹上了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而与此同时,在曼谷郊区一个废弃的仓库里,那个被割掉一只耳朵的中间人,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对着阿杰和几名面色冷峻的“默资本”安全人员,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关于差猜和“鬣狗”的交易细节,倒豆子般全都说了出来,只求能活命。
消息很快传回陈默那里。
“默哥,差猜那边吓破胆了,暂时应该不敢再轻举妄动。不过,纳瓦家族在曼谷树大根深,恐怕不会就这么算了。”阿杰汇报道。
“我知道。”陈默站在酒店套房的阳台,看着曼谷的夜景,语气平淡,“我没指望一次恐吓就能解决问题。这只是告诉他们,我陈默不是他们能随便拿捏的。”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资本家的冷酷光芒:“商业上的对手,就要用商业的手段来解决。阿杰,把我们搜集到的,关于纳瓦家族旗下那几家财务公司和地产公司的负面材料,特别是涉及违规借贷、资产泡沫和可能资不抵债的部分,匿名透露给几家国际上有影响力的财经媒体,还有他们在华尔街的竞争对手。”
阿杰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默哥,你系想借刀杀人?”
“不,”陈默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我只是提前帮市场,认清一些‘真相’而已。在即将到来的风暴里,这种外强中干、内部早已被蛀空的家族,会是最先被撕碎的猎物。”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不久之后,国际游资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将纳瓦家族这类依靠虚假繁荣生存的寄生虫,连骨头带肉吞噬殆尽的场景。
“而我们,”陈默轻声道,“只需要提前站在猎手的位置上,等着收网就好。”
曼谷的第一回合交锋,陈默以血腥直接的方式,宣告了自己的存在和底线,成功震慑住了潜在的物理威胁。
接下来,他将把战场,拉回自己最擅长的金融领域。
猎手与猎物的身份,从这一刻起,已经开始悄然逆转。
而远在香港的忠叔,在得知陈默在曼谷的“壮举”后,对着电话那头的亲信,只感慨地说了一句:
“后生可畏,金鳞岂是池中物。呢趟东南亚嘅浑水,怕是要被他搅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