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的羽翼划破晨雾时,郭襄正攥着怀中叠得整齐的信纸,指腹反复摩挲着粗糙的纸面。那是她在昨夜停歇的山洞里,就着月光写就的信,字里行间满是对姐姐的牵挂——自昨夜瞥见桃花岛火光,她便再难安心前往峨嵋,满脑子都是郭芙独自持剑护岛的模样,还有那个她只在襁褓中见过一面的小外甥。
“雕儿,再慢些。”她俯身轻拍神雕的羽背,目光紧紧盯着前方渐渐清晰的桃花岛轮廓。晨雾中的岛屿像被裹了层薄纱,往日里灼灼盛开的桃林此刻只剩模糊的绿影,连空气里似乎都还残留着昨夜厮杀的凛冽气息。她深吸一口气,将腰间的软剑又紧了紧,这次她未再扮作黑衣人,只换了身素色布裙,头上罩了顶宽檐竹笠,既能遮住面容,又不至于引人怀疑。
神雕缓缓落在桃花岛东侧的浅滩上,滩涂的湿泥沾湿了郭襄的布鞋,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她记得这里有一条通往内院的小径,是姐夫耶律齐当年为方便她进出特意开辟的,如今想来,倒成了她此行的隐秘通路。
沿着小径往里走,桃林里一片寂静,偶尔能看到几处残留的兵刃碎片和暗红血迹,显然昨夜的战斗颇为惨烈。郭襄的心越揪越紧,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直到远远望见内院的竹篱笆,才悄悄放慢速度,躲在一棵粗壮的桃树下探头张望。
只见院内的石凳上,郭芙正背对着她坐着,一身浅紫色衣裙上沾了不少尘土,发鬓也有些散乱。她手中拿着一块绣了一半的虎头肚兜,指尖却久久未动,目光怔怔地落在不远处摇篮里的孩子身上。那孩子约莫五岁光景,正睡得香甜,小脸红扑扑的,睫毛纤长,像极了郭芙年少时的模样。
“阿姐”郭襄在心底轻唤一声,眼眶瞬间发热。她从未见过这般落寞的姐姐,往日里那个骄纵明艳的郭芙,如今眉宇间满是疲惫,连握着绣花针的手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看书君 埂歆醉快想来昨夜厮杀过后,她既要安抚受惊的孩子,又要清点岛上伤亡,定是一夜未眠。
郭襄咬了咬唇,悄悄从怀中取出信纸,又摸出一块从山洞里寻到的光滑石子,将信纸紧紧裹在石子上。她深吸一口气,瞄准院内那棵靠近郭芙的老桃树,手腕轻扬,石子便带着信纸“咻”地一声飞了出去,正好落在郭芙脚边不远处。
郭芙猛地回过神,警惕地看向四周,手也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待看清脚边只有一块裹着信纸的石子,她才缓缓松开手,疑惑地弯腰将信纸捡起。
郭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攥着桃树的枝干,连呼吸都放轻了。她看着郭芙展开信纸,看着姐姐的眉头渐渐舒展,又看着她眼中泛起水光,指尖轻轻抚摸着信上的字迹,嘴角竟缓缓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信上写的皆是郭襄的叮嘱:告知姐姐自己安好,让她不必挂念;提醒她黑衣人或许还会再来,需多派人手巡查;又特意提到要照顾好小外甥,若有难处可派人往峨嵋传信,自己定会设法相助。最后,她还在信末画了个小小的笑脸,那是她们姐妹儿时常用的记号。
郭芙看罢信,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贴身收好。她抬头望向院外的桃林,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笃定:“襄儿,我知道是你。”
躲在树后的郭襄身子一僵,没想到还是被姐姐识破了。她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敢现身,只对着院内轻声道:“阿姐,你多保重,等黑衣人走了,我再来看你和小外甥。”
话音落下,院内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郭芙带着哽咽的声音:“你也保重,路上小心。”
郭襄不再多言,对着院内深深鞠了一躬,转身便沿着小径往浅滩走去。她不敢回头,怕自己一回头,便再也舍不得离开。直到踏上神雕的背,她才悄悄回头望去,只见郭芙正抱着孩子站在院门口,远远地朝她这边张望,晨光洒在她们身上,温暖却又带着几分伤感。
神雕振翅而起,郭襄将竹笠往下压了压,遮住眼中的泪水。她知道,此刻的离别是为了日后更好的相见,待她在峨嵋站稳脚跟,待桃花岛彻底安稳,她定会再回来看望姐姐和小外甥。
飞行途中,她忍不住又摸了摸怀中的信纸——那是她昨夜写好的另一封,原本想若未能将信送到郭芙手中,便将其藏在桃林的老桃树下。如今信已送到,她却舍不得丢弃,只觉得这信纸承载着她们姐妹间的牵挂,是此刻最珍贵的念想。
“雕儿,我们去峨嵋。”郭襄轻声说道,目光望向远方。晨雾渐渐散去,朝阳升起,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仿佛预示着前路虽有坎坷,却也充满希望。她知道,自己肩上不仅有对姐姐的牵挂,更有开创峨嵋派的重任,唯有尽快抵达峨嵋,潜心修行,才能在日后真正护住自己想护的人。
只是她心中仍有一个念想:等那群黑衣人彻底离开桃花岛,她定要再回故岛,好好抱抱小外甥,听他甜甜地喊一声“小姨”,再陪姐姐好好说说话,补上这些年错过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