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岛的三月，本该是落英缤纷的时节，却被一场不期而至的春雪覆了满岛素白。丸夲鰰栈 免沸岳毒杨过立在试剑亭前，玄铁重剑斜倚在青石板上，剑穗上凝结的冰粒顺着穗子滑落，在他脚边积成一小滩水渍。亭柱上新贴的红绸被风雪打湿，艳色褪成暗沉的胭脂色，像极了他眼底压不住的郁色。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郭芙捧着一件绣着并蒂莲的大红喜服，青灰色的裙裾沾了雪，鬓边却簪了朵新鲜的红梅——那是黄蓉生前最爱的样式。“杨大哥，母亲临终前说，这件喜服是她亲手绣的，让我今日换上。”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未散的鼻音，往日里总带着几分娇蛮的眉眼，此刻被悲恸和不安浸得软了。
杨过没有回头，目光落在亭外那片桃林上。三年前，他就是在这里将小龙女的冰棺下葬，亲手培了三尺新土，立了块无字木碑。如今冰棺盖还在桃花树下，被厚厚的积雪盖着，像她当年在古墓里那样，安静地睡着。“郭伯母的遗愿，我记着。”他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但娶亲之事，能不能再缓一缓？”
“缓不了了。”郭芙的声音忽然颤了一下，她上前半步，将喜服递到杨过面前，“母亲走前攥城外集结，桃花岛若不尽快有主，江湖群雄便没了定心骨，襄阳的防线也会散。她还说，只有你和我成婚，才能稳住桃花岛的势力，才能让你名正言顺地接过郭伯伯的担子。”
杨过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指尖触到玄铁剑的凉意，才勉强压下心头的翻腾。他想起黄蓉临终前的模样，那几日她咳得厉害，却硬撑着坐起来，将半块桃花纹玉佩塞进他手里——那是郭靖和黄蓉的定情物，另一半在郭芙身上。“过儿，”当时黄蓉的声音弱得像风中残烛，“我知道你念着龙儿，可她已经走了三年。你是神雕大侠，更是大宋的子民，不能只为自己活。”
“只为自己活？”杨过猛地转过身，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郭伯母，我守襄阳、护百姓，哪一次不是拼了性命？可龙儿尸骨未寒，我怎能穿着大红喜服，娶另一个女子？这对她不公，对我自己，更不公！”他的声音越来越高，震得亭外的积雪簌簌落下，郭芙手里的喜服也晃了晃，边角沾了更多的雪。狐恋蚊学 勉废岳毒
郭芙的眼圈瞬间红了，她咬着唇，却没让眼泪掉下来：“我知道对你不公，对龙姑娘也不公。可杨大哥，我也不想这样！我爹走了，我娘也走了，桃花岛空荡荡的，襄阳城也没，我除了你，还能指望谁？”她忽然屈膝，就要往雪地里跪，被杨过快步上前扶住。
“你别这样。”杨过的手僵在半空，看着郭芙苍白的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想起小时候在桃花岛，郭芙拿着糖葫芦追在他身后喊“杨过，你等等我”；想起绝情谷她误砍他右臂时，哭着说“我不是故意的”；想起三年前小龙女下葬，她默默送来的棉絮，说“桃花岛的冬天冷，你别冻着”。这些零碎的片段，此刻都变成了压在他心头的石头，让他喘不过气。
“杨大哥，”郭芙的声音带着哀求，“我不要你爱我，只要你应下这门亲事。婚后我会好好打理桃花岛，帮你守好桃花岛，绝不会扰你思念龙姑娘。我只求你，别让我爹我娘的心血，毁在蒙古人手里。”
杨过闭上眼，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小龙女的模样。她在古墓里对他笑，眉眼弯弯；在绝情谷为他跳崖，白衣翻飞；在寒潭底等着他十六年，指尖带着冰的凉意。“过儿，你要好好活下去”，她临终前的话还在耳边，可“好好活下去”，竟要以这样的方式吗？他想起冰棺里小龙女安静的脸，想起自己曾对她许下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心脏像被钝刀割着，疼得厉害。
“我”杨过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睁开眼，看见郭芙眼底的期盼，看见试剑亭上被风雪打湿的红绸，看见远处桃花树下那片隆起的土丘——那里埋着他的妻子，他此生唯一的挚爱。可他又想起郭靖临终前，那双望着襄阳城头、满是不甘的眼睛；想起黄蓉咳着血，将玉佩塞进他手里的模样；想起襄阳城里那些等着他守护的百姓，他们的孩子还在襁褓里，他们的家园不能被蒙古人踏破。
雪下得更大了，落在杨过的肩头，很快积了一层薄白。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好，我答应你。
郭芙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她将喜服塞进杨过手里，转身就要去吩咐下人准备，却被杨过叫住：“芙儿，成婚之前，我想去看看龙儿。”
桃花树下的雪很厚，杨过蹲下身，用手轻轻拂去无字木碑上的积雪。木碑上还能摸到他当年刻下的浅痕，那是他想写却没写完的“吾妻小龙女之墓”，最后只留下一片空白。“龙儿，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轻，被风雪裹着，散在空气里，“郭伯伯郭伯母待我恩重如山，襄阳的百姓还在等着我，我不能不管。”
！他想起小龙女曾说，若有一天他要为大义牺牲，她会支持他。可此刻，他却觉得自己是在找借口，是在背叛。他的手指抚过木碑，冰凉的触感像极了小龙女最后那一刻的体温，让他眼眶发烫。“等天下太平了，我就来陪你。”他对着木碑轻声说，像是在承诺，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三日后，桃花岛的正厅里挂满了红绸，烛火映得满室通红。杨过穿着那件并蒂莲喜服，胸前的玉佩与郭芙的凑成一对，却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郭芙盖着红盖头，坐在他身边，指尖紧张地攥着裙角。司仪高声唱着“一拜天地”，杨过却迟迟没有跪下。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望向厅外的桃花林，仿佛能看见小龙女穿着素白的衣裙，站在树下，静静地看着他。
“杨大哥？”郭芙的声音从盖头下传来，带着一丝不安。
杨过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缓缓跪了下去。“二拜高堂”，他对着郭靖和黄蓉的灵位，重重磕了三个头，额头抵在冰凉的地面上，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砸在红毡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夫妻对拜”，他转过身，看着郭芙的红盖头，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掏空了一块。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也不是只属于小龙女的杨过了，他是桃花岛的主人，是襄阳的守护者，是郭芙的丈夫，唯独不再是那个可以为小龙女不顾一切的少年。
拜堂结束后，杨过没有进新房，而是独自去了试剑亭。他拿起玄铁重剑，挥剑斩向身边的石柱，剑气将石柱劈出一道深痕，积雪簌簌落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觉得心里的憋闷快要将他淹没。他想起小龙女，想起他们在古墓里的日子，想起他们在绝情谷的约定，想起他们在寒潭底的重逢，那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闪过，每一个画面，都让他心如刀绞。
“过儿。”身后传来郭芙的声音，她已经卸了红妆，穿着一身浅粉色的衣裙，手里捧着一件貂裘。她走到杨过身边，将貂裘披在他身上，轻声说：“天凉，别冻着了。”
杨过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郭芙没有走，她站在杨过身边，望着远处的海面，轻声说：“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也知道你不爱我。但我会做好你的妻子，帮你打理桃花岛，帮你守住襄阳。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杨过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知道郭芙是个好姑娘，她善良、勇敢，只是性子直率了些。可他心里的位置，早已被小龙女占满了，再也容不下别人。他只能在心里对郭芙说：“对不起，委屈你了。”
婚后的日子，平淡得像桃花岛的海水。杨过每日清晨便去演武场操练弟子，午后在书房处理桃花岛的事务，傍晚则去郭靖夫妇的灵前上香。郭芙则留在府里，打理家事，为他准备饭菜，偶尔也会去演武场看他操练，却从不多言，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
半年后，襄阳传来急报，蒙古大军再次南下，已经兵临城下。杨过接到消息后，立刻收拾行装，准备前往襄阳。郭芙为他整理行囊时，忽然说：“杨大哥，我和你一起去。”
杨过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襄阳危险，你留在桃花岛，守住这里。”
“桃花岛的根在襄阳，若襄阳没了，桃花岛也守不住。”郭芙抬起头，眼神坚定，“我是郭靖的女儿，不能只躲在桃花岛里。而且，我会打狗棒法，能帮你。”
杨过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想起黄蓉当年的模样，一样的坚定，一样的勇敢。他点了点头：“好，那你跟我一起去。”
襄阳城头的战事很惨烈，蒙古大军的攻势一波比一波猛烈。杨过带领着桃花岛弟子和襄阳守军，一次次击退蒙古人的进攻，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郭芙则用打狗棒法护住伤员，为士兵们分发粮草，日夜不休。有一次，杨过被蒙古人的箭射中胸口，郭芙不顾危险，冲上前将他救下来，亲自为他包扎伤口。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杨过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他想起小龙女也曾这样为他包扎伤口，只是那时的他，满心都是欢喜，而此刻，却只剩下愧疚。
“杨大哥，你一定要好好的。”郭芙的声音带着哽咽，“襄阳不能没有你，桃花岛也不能没有你。”
杨过看着她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不该一直沉浸在过去的悲伤里。他说：“芙儿，谢谢你。”
郭芙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又过了一年，郭芙生下了一个儿子。杨过抱着孩子，看着他皱巴巴的小脸，心里忽然有了一种陌生的暖意。郭芙躺在床上，虚弱地笑着说：“杨大哥，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杨过看着孩子，又看了看郭芙，想起了桃花岛的桃花，想起了小龙女，也想起了自己肩上的责任。他轻声说：“就叫杨顶天吧，顶天立地，也思念”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可郭芙却懂了，她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好，就叫顶天。”
杨顶天那天，襄阳传来了好消息，蒙古大军因为粮草不足，暂时撤退了。杨过抱着孩子，站在襄阳城头，望着远处的天空。雪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襄阳城上，温暖而明亮。他想起了小龙女，想起了郭靖和黄蓉，想起了郭芙，想起了怀里的孩子，也想起了襄阳的百姓。他知道，他的选择或许对不起小龙女，可他守住了襄阳，守住了桃花岛，也守住了大宋的希望。
他在心里对小龙女说：“龙儿，你看，我们的孩子叫顶天，他会像我们一样，守护着这片土地。等他长大了，我会告诉他，他有一个很爱很爱我的母亲，她叫小龙女，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风从城头吹过，带着桃花的香气，仿佛是小龙女的回应。杨过抱着孩子，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他会带着小龙女的思念，带着郭靖夫妇的遗愿，带着郭芙和顶天的陪伴，一直走下去，直到天下太平，直到这片土地再也没有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