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嚼嚼…真香…嚼嚼…古兰格,你的手艺真好!”
阿布整个小脑袋几乎都埋进了餐盘里,白色的绒毛沾上了些许酱汁也毫不在意,它吃得飞快,说话都含混不清,异色瞳里满是幸福的光芒。
看着这个小家伙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古兰格冷峻的脸上线条柔和了些许,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浅笑。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阿布柔软温暖的头顶,声音比平时温和了许多:“好了,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吃饭的时候安静一点,小心噎着。”
餐桌的这一边,是一幅温馨甚至有些吵闹的其乐融融景象。
然而,坐在古兰格对面的阿漂,此刻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手中的筷子许久未动,目光低垂,望着碗里的饭菜怔怔出神,眉宇间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阴霾,与周围轻松的氛围格格不入。
古兰格早就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他看似在照顾阿布,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她。
见她久久没有动筷,甚至微微叹了口气,他悄然在桌下伸出手,越过桌面,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腿上的、有些冰凉的左手。
“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温暖的触感传来,阿漂猛地一颤,像是受惊的小鹿般抬起头:“啊?不…没什么。”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但古兰格握得很稳,力道温柔却不容拒绝。
她的眼神有些慌乱,迅速避开了他探究的目光,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饰,“可能就是…有点累了。”
这时,吃得满嘴油光的阿布抬起头,正好看到两人在桌下交握的手和阿漂躲闪的神情。
它咽下嘴里的食物,用小爪子擦了擦嘴,好奇地发问:“唔?你们俩的关系不是很好吗?我都看到好几次了,古兰格的枕头总是留出一半空位,第二天早上你就睡在那儿,像只树袋熊一样抱着他。”
它歪着头,异色瞳里充满了单纯的疑惑,“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能直接和古兰格说呢?”
在阿布有限的认知里,这两个人关系亲密得不寻常。
它不止一次在清晨醒来时,看到在外人面前冷静果断、甚至有些强势的阿漂,像只寻求庇护与温暖的小黑猫,蜷缩在古兰格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膛,睡得无比安稳香甜。
而古兰格,也会下意识地环抱着她,那种无声的守护感,连它这个“旁观者”都能感受到。
它的小脑袋瓜想不明白人类复杂的情感,但凭借它简单的逻辑判断,如果真发生了什么让阿漂困扰的事情,她第一个应该找的就是古兰格才对。
现在这副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样子,十分可疑。
它飞到阿漂旁边的椅背上,凑近她,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悄悄”说道:“你们都是能睡在一起的人了,还有什么不能讲的?”
这话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让阿漂的脸颊瞬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她有些窘迫地伸手,轻轻将凑得太近的阿布推开一点距离,低声道:“别瞎说…”
阿布被推开,不解地挠了挠头:“怎么了这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就在这时,古兰格却一改方才对待阿布时的温和随意,面色变得异常严肃。
他不再给阿漂闪躲的机会,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有些抗拒的身形稍稍拉近。
同时,另一只手松开了她,转而抚上她的脸颊,指尖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将她的脸转向自己,迫使她那躲闪的目光不得不与他对视。
他眼眸深邃如同凝结的血晶,里面没有了往日的疏离或戏谑,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能将人看穿的认真与凝重。
“阿漂,”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重量,“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
“无论各方势力,残星会也好,其他隐藏在暗处的也罢,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有什么图谋,”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斩钉截铁,“我都会站在你身边。你大可以不用顾虑太多,不必担心会连累谁,更不用独自承担。相信我,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真正置我于死地。”
他稍作停顿,让话语的力量沉淀下去,然后继续道:“眼下,绝大部分的麻烦,只要我知道了,我都可以为你摆平。”
“但是——”他的语气骤然加重,带着一种近乎严厉的强调,“遇到任何、哪怕只是你觉得‘可能’有危险的突发情况,都绝不可以隐瞒!像残星会那样的组织,行事疯狂,不择手段,我们日后肯定还会不断遭到他们的阻拦和袭击。”
“我不知道那群疯子到底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或者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的指尖微微收紧,让她无法移开视线:“在未确定事情的严重程度之前,一定不要擅作主张,独自行动!我知道你很强,也有自己的判断,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没有办法时时刻刻待在你身边,所以,你更要保证好自己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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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保证安全的第一步,就是不要对这些潜在的危险隐瞒不报!”
他的话语如同敲打在心脏上的重锤,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与一种近乎偏执的保护欲:“任何危险的事件,任何让你感到不安的苗头,绝对、绝对要告诉我,不要一个人行动,知道了吗?”
阿漂被他这番严肃至极的话语震住了,那双总是清澈坚定的眼眸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感动,有挣扎,或许还有一丝被看穿心思的慌乱。
她像是承受不住他目光中那过于沉重的力量,长长的睫毛颤抖着,最终缓缓垂了下去,不再与他对视。
她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阿布看着这气氛陡然转变的一幕,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却又觉得此刻自己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只能不知所措地漂浮在半空中,看看古兰格,又看看低着头的阿漂。
餐桌旁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许久之后,阿漂似乎终于整理好了情绪。
她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看似轻松的微笑,伸手轻轻推了推古兰格依旧抚在她脸颊上的手,语气带着刻意的撒娇般的抱怨:“好了好了…哪有什么事嘛。看你严肃的,吓我一跳。”
她顿了顿,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声音也自然了些:“只是我刚刚接了一项私人委托,报酬挺丰厚的,可能需要独自出去几天处理一下。”
“我就是就是怕你不同意,觉得我伤刚好就又乱跑,所以才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个理由,在阿布听来合情合理。
它立刻松了一口气,飞到两人中间,挥舞着小爪子打圆场:“哎呀!我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呢!搞得这么紧张!原来就是出门做个委托啊!”
它又飞到古兰格旁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臂,笑嘻嘻地说:“哎呀,古兰格你也是,太紧张啦!既然漂泊者只是出门做个委托,你就安心在城里再休息几天嘛,就当是彻底养好伤了!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能照顾好自己的!”
然而,在古兰格耳中,阿漂这番解释却存在着细微的、难以言喻的漏洞。
但他没有立刻戳穿。他只是深深地看着阿漂,那双深邃的瞳孔仿佛能洞悉一切谎言。
最终,他什么也没追问,脸上的严肃缓缓褪去,重新挂上了那副略带慵懒和随意的表情,甚至还对着阿布笑了笑。
他伸手揉了揉阿布的脑袋,语气恢复了平常:“好了,快吃你的吧…再不吃就凉了。吃完我还得洗碗。”
说着,他若无其事地站起身,不再看阿漂,转身走向一旁的水槽,开始收拾之前烹饪留下的厨具,仿佛刚才那段严肃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阿布心大地应了一声:“唔,他还真是奇怪,一会儿严肃一会儿笑的。算了,不管他们,继续吃!”
随即又埋头扑向了美食。
唯有依旧坐在餐桌旁的阿漂,手指微微蜷缩。
她不敢再去看向古兰格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内心充满了矛盾与一丝愧疚。
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让她无所遁形。
在饭后,她也只是匆匆说了一句“我吃饱了,先回去准备一下”,便几乎是逃离般地离开了房间。
她不知道的是,她那拙劣的演技和最后仓促离去的背影,在古兰格眼中,早已将“隐瞒”二字写得清清楚楚。
谎言,或许能骗过阿布,却绝对瞒不过他这双穿透灵魂的眼睛。
他背对着门口,清洗餐具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眼眸深处,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冽与担忧,悄然沉淀。
水龙头流出的冷水冲刷着碗碟,也冲刷不掉他心中那份因她的隐瞒而升腾起的不安。
…
昨夜,阿漂陷入了一个光怪陆离、却又无比真实的梦境。
梦中,她再次见到了那伟岸而古老的存在
岁主那如同盘曲古木的庞大身躯沉默地笼罩着她,带着亘古的苍茫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紧接着,周遭景象变幻,祂带着她腾空而起,跨越空间,降临在一座形气势恢宏的山脉之上。
那里而在山下的城镇中正爆发着一场可怕的危机。
无穷无尽的残像,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向山脉,嘶吼着要吞噬这片土地。
为了保护这里,岁主使用了时间的权能,改变了时间的流速,利用区域内外巨大的时间差形成了最强大的结界,将疯狂的残像潮汐与山域内可能存在的定居点彻底隔绝。
更让阿漂奇怪的是,在梦中,她自身似乎完全不受这时间乱流的影响,可以自由地穿梭于结界内外。
也正是在这梦境中她隐隐约约捕捉到了岁主的声音,知晓了那里名为乘霄山醒来后,冷汗浸湿了她的额发。阿漂无比确信,这绝非一个偶然的梦境。
那过于真实的细节,岁主那异常的状态,以及最后清晰传入脑中的地名,都指向着一个不容忽视的预示。
,!
为了寻求线索与验证,她趁着古兰格早晨出门的时间前往边庭,找到了正在处理事务的散华。
而从散华那里得到的情报,让她心底的寒意更甚——今州令尹,今汐,竟然不在边庭,而她最后前往的地点,正是 乘霄山!更糟糕的是,今汐与边庭的联系早已中断,音讯全无。
散华面色凝重地解释,由于鸣式一战之后,今州的局势尚不稳定,内部仍需整顿,外部亦有势力虎视眈眈,因此令尹失踪的消息被严格封锁,绝不能外泄。
散华郑重的说道:“在当初我们设局拿下伤痕之时,他就曾狂妄地扬言,残星会早已将岁主囚禁!偏偏也就在那段时间前后,令尹也突然失去了对岁主的感应。”
“若伤痕所言非虚,岁主当真遭逢变故,或者仅仅是这个消息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散布出去对如今尚未完全恢复元气的今州而言,都将是不亚于无相燹主来犯的灭顶之灾!”
为了尽快确认岁主的安危,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今汐在前段时间已毅然动身,独自赶往岁主最后一次被确认现身的所在地——乘霄山,追查其动向。
“但更让人担心的是,”散华的眉头紧锁,语气中充满了忧虑,“令尹此行,并未与任何人同行。而且,从她传回的最后一则断断续续的通讯中,我分明听出她的声音比平日要虚弱许多,气息不稳。她似乎在极力掩饰这一点。”
听到这里,阿漂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梦境的警示,今汐的失联与虚弱,岁主可能被囚禁的危机这一切都指向了乘霄山,指向了一个巨大的、正在酝酿的风暴中心。
没有丝毫犹豫,阿漂做出了决定——她必须前往乘霄山!
不仅是为了追寻线索,探寻自身与岁主之间可能存在的联系,更是为了找到今汐,并查清岁主的真相。
散华得知她的决定后,并未阻拦,而是郑重告诫:“前往乘霄山的路途并非寻常路径,暗藏玄机,受时间乱流与空间褶皱影响,极易迷失。想要安全抵达,必须要有熟悉路径的‘引路人’相伴。”
她告诉阿漂,“眼下,唯一确认能找到的那位引路人,正在怨鸟泽附近的渡口等待。稍后我会亲自与其传讯,为你安排。”
在郑重谢过散华之后,一个问题浮上阿漂的心头。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这件事散华,你有没有告诉古兰格?”
散华立刻摇头,她的回答与阿漂内心深处的想法不谋而合:“没有。我特意没有通知他。”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担忧与决绝。
绝不能让古兰格知道!
如果他知晓此事,知晓乘霄山可能存在的巨大危险,知晓今汐失联且状态不佳以他的性格,必定会像之前那样不顾任何人的劝阻,独自一人闯入那片未知的险境,将所有危险揽在自己身上。
她们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为了守护他人,一次次走向濒死的边缘。
阿漂虽然心中也有一丝好奇,好奇为何散华会对古兰格的状态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在乎,但眼下形势紧迫,不容她细究。
当务之急,是必须瞒住古兰格。
于是,带着这份沉重的决心与一丝对欺骗的愧疚,阿漂编造了那个关于“私人委托”的谎言。
她独自踏上了前往怨鸟泽渡口的路,将那份被看穿的不安与深深的担忧,强行压在了心底最深处。
她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但她知道,有些路,必须有人去走。
而这次,她选择独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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