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让孙大柱也去。
“领回来,别吃。拿给我看看。”
孙大柱离开了。过了好一阵子,他端着一个带缺口的破碗归来,脸上满是失落。
碗里,是清可见底的粥。
要是说是粥,那可真的是高估它,浑浊的米汤里头,漂着几颗麸皮和烂菜叶子,米粒用手指头都能数出来,不到十来颗。
陈默看了一眼,冷笑。
“这就是施粥?”
打发叫花子呢。
孙大柱把碗放到地上,怀着很恼怒的情绪说道:“排队的时候听说,王家粮仓里堆满了粮食袋子,里边的老鼠都比我们吃得好。”
就在这个时候,村里的无赖赵四,摇摇摆摆地从巷子口走了过去,他那目光还挺敏锐的,一下子就看见孙大柱从陈默家院子里走出来,嘴唇边上还留着一点灰黑色的污渍印子。
赵四的脚步顿了顿,眼睛眯了起来。
陈默把四块饼磨成的粉,仔细分成了三份。
一份用破布包裹好,立刻就煮来吃了。一份藏到挖开的灶台地窖之中。最后一份,他贴身收起来,留作备用。
他用那种灰黑色的饼粉,煮了一小锅糊状物,还挺铺张地加了那么一丁点盐。
“灵儿,爹,吃饭了。”
他给妹妹陈灵儿和父亲陈大山各盛了小半碗。
陈灵儿喝了一口,小脸立刻皱成了苦瓜。
“哥,好苦”
“苦也得吃。”陈默摸摸她的头,“这是粮食。吃了才有力气干活。”
陈大山躺在炕上,将那半碗糊糊喝完之后,原本灰败的面色好像有了些许缓解,他松了口气,慢慢地开口说道。
“是是军粮的味道。早年闹兵灾,逃荒的时候,吃过这个。”
院子里,孙大柱蹲在墙角,也捧着个破碗,大口大口地喝着他分到的那一份。
饮着饮着,这个半大的小伙子,突然就呜呜地哭了起来,泪水一颗一颗地落进碗里,和灰黑色的面糊混合在了一起。
“我弟弟我弟弟要是要是能吃到这个或许或许就”
他哭得说不下去,只能用袖子胡乱抹着脸。
陈默没说话。
他清楚,在这饥荒的年头,早一日有粮和晚一日有粮,那便是生与死的区别。
赵四一路小跑,溜回王家大院。
他一进屋子,就急急忙忙地跑到正在喝茶的王老七面前。
“老爷,老爷,我看见了。”
王老汉皱着眉头,放下茶杯说道:“看见什么?慌慌张张的。”
“孙大柱那家伙,他刚从陈默家出来,嘴上还留着吃的,是那种糊糊的痕迹。”
坐在一旁的王莽啪地一拍桌子。
“不可能,我昨天亲眼看着陈默把他家米缸都倒空了,一个米粒都不剩。”
王老七手指敲着桌面,眼神阴鸷。
“那就是新弄来的。孙大柱那个没用的家伙,竟然和他搅和到一块儿了哼,得想个办法,把他俩分开。”
他朝王莽递了个眼色。
“去,把孙老汉那个老家伙叫过来,就跟他说他儿子孙大柱,偷了我们王家的东西,要么赔五斤粮食出来,要么就把他儿子抓来见我。”
孙老汉被两个家丁请到王家的时候,腿肚子直发抖。
王莽坐在太师椅上,把脚搁在桌子上,将桌子拍得砰砰响。
“孙老头,你儿子胆子可真是太大,竟然跑到我们王家这里来偷盗,昨晚,他把我家后院的腌菜缸给偷走。”
孙老汉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老泪纵横。
“莽哥,王大爷,我家真的一点儿粮食都没有大柱他他不是那种人,他肯定不会去偷东西的”
“放屁。”王莽一脚就把旁边的凳子给踢翻了,“我可是亲眼看到的,不要啰嗦,赔五斤粮食,不然,我就去报官,说他入室行窃,让他去蹲大牢。”
“别别报官啊”孙老汉磕头如捣蒜。
王莽冷笑着说道:“行。那你把他叫来,我们当面对质。”
孙老汉心不在焉地从王家离开,摇摇晃晃地去找儿子。
他在村子的入口处,正好遇上刚和陈默分开的孙大柱。
孙老汉一下子抓住儿子的胳膊,那干瘪的手指就像铁钳子一样。
“柱儿,你跟爹说实话,你是不是是不是拿了王家的东西?”
孙大柱愣住了。
他看着父亲那惊恐的模样,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这是王家用的手段。
“爹,我没有。”
“那你没偷,王莽为啥指名道姓说是你?”
孙大柱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想逼我。逼我离开陈默。”
孙老汉一听,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柱儿,我的孩子,我们招惹不起王家你你听爹说一句,不要和那个陈默走得太近,可以吗,爹央求你。”
孙大柱原本紧握着的拳头,又缓缓地松开了。
下午,陈默腿上的疼痛稍稍缓解了一些。
他决定不再等了,要亲自去看看那个暗河入口。
他让孙大柱搀扶着他,两人一颠一跛地缓缓往后山走。孙大柱一路上都不吭声,心里好像有很多事情一般。
依照脑海中系统呈现的景象,他们在一个极为隐蔽的岩洞里,寻着了那个窄窄的石缝。
一堆乱石后面有着缝隙,仅能一个人侧着身子勉强钻进去。里边黑黢黢的,一股潮湿发臭的气味直往鼻子里钻。
陈默点燃一根准备好的火把,往里探了探。
火光将狭窄的通道照亮,通道深到看不见底。
隐隐约约地,能听见里面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孙大柱望着那个黑洞洞的口子,脸上满是恐惧的神色。
“这这里面能进人?”
“我进不去。”陈默用手估量了一下缝隙的宽度,又瞅了瞅自身,“你相对比较瘦,或许能够进去。”
孙大柱的脸瞬间白了。
“万一万一卡在里面出不来”
“不着急。”
陈默拍了拍岩壁,“先把口子挖得更大一点。这可是个长期的依靠,要耐着性子来。”
两人说干就干。他们拿着带来的铁镐以及柴刀,依次向着石缝边缘开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