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舱……在哪？”
楚建章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他自己都未曾察及的茫然。
他戎马半生，经手的战机型号何止百种，国内外的，现役的，退役的，如数家珍。
可眼前这架通体漆黑的“游隼”，却像一个来自未来的幽灵，将他毕生积累的航空知识击得粉碎。
魏书尧和刘砚霖也围了上来，神情与他如出一辙的困惑。
他们绕着飞机走了大半圈，从机头到机翼，再到狰狞的尾喷口，每一寸金属都看得无比仔细。
结果和楚建章一样。
这架飞机，像是一块被神明之手雕琢而成的黑曜石，完美到找不出一丝一毫拼接的痕迹。
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在刘砚霖的脑子里闪过。
这东西……该不会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吧？
“楚长官。”
谢明远的声音打破了机库内的死寂。
三道目光瞬间聚焦，灼灼地落在他身上。
“它没有驾驶舱。”
谢明远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什么？”
楚建章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铁疙瘩，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有驾驶舱？”
“那飞行员坐哪儿！”
看着他们脸上同款的震惊，谢明远耐心地解释道：
“‘游隼’是无人战机，不需要飞行员。”
“无人机？”
楚建章的眉头舒展了些许，但更深的疑惑涌了上来。
“我们检查过，这里没有任何遥控设备。”
“而且，就算是目前全球最顶尖的无人机，也绝对飞不出今天上午那种级别的死亡机动。”
“数据链的传输延迟，根本不可能跟上那种反应速度！”
作为大军区的长官，他对现代战争的脉络了如指掌。
无人机早已不是秘密，但它的命门也同样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它依赖后方操作员，一旦通讯被干扰、被切断，它就是一坨昂贵的废铁。
更致命的是，信号传输的延迟，注定了它在瞬息万变的狗斗中，永远比人类飞行员慢上半拍。
“它也不需要地面遥控。”
谢明远抛出了一个更具颠覆性的答案。
“不需要遥控？”
这次，连一向老成持重的魏书尧都变了调。
“你的意思是……”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它能自己飞？”
谢明远点了点头。
“准确地说，是自主飞行。”
“起飞前，我为它设定了试飞的任务目标和行动范围。”
“剩下的，全部由它自己判断和执行。”
机库里，陷入了坟墓般的寂静。
楚建章、魏书尧、刘砚霖，三个人，六只眼睛，死死地盯着谢明远。
他们的表情，仿佛在聆听一则荒诞不经的神话。
自主飞行？
自己判断？
这已经彻底脱离了无人机的范畴。
这是人工智能！
是真正意义上的，拥有智慧的战争机器！
楚建章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吞咽的动作显得无比艰难。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像战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滚烫的血液直冲大脑，让他的脸颊都开始发烫。
他终于懂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被誉为军区最强的王牌飞行员，会被打击到怀疑人生。
因为他的对手，根本不是一个由人类在后方操控的冰冷机器。
而是一个拥有超越人类反应极限，并且能够独立思考、自主决策的……空中猎杀者。
一个机器人！
“你的意思是……”
楚建章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它不仅能自己飞，还能……自己完成作战任务？”
“理论上是这样。”
谢明远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只要为它输入作战指令，比如摧毁特定目标，或者进行区域性空优争夺，它就能自主完成，不需要任何人为干预。”
轰！
一道惊雷在楚建章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眼前甚至出现了一幅末日般的画卷。
成千上万架“游隼”组成的黑色机群，如蝗虫过境，遮蔽了整个天空。
它们不需要飞行员，不需要后勤保障，更不需要考虑疲劳和伤亡。
它们是绝对冷静，绝对高效，绝对致命的战争机器。
在这支冰冷的钢铁军团面前，任何由血肉之躯组成的空军，都将显得脆弱而不堪一击。
一个全新的，冷酷的战争时代，在这一刻，被眼前这个年轻人，轻描淡写地掀开了一角。
他看向谢明远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单纯的欣赏和重视。
那是一种……仰望高山般的敬畏。
这个人，他的价值，比自己所能想象的极限，还要大上无数倍！
“呼……”
楚建章胸膛剧烈起伏，强行平复着翻江倒海的心绪。
“谢同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的语气，不知不觉间带上了一丝近乎请求的商量意味。
“我们……换个地方谈？”
“好。”
谢明远也觉得一直站在这里不妥。
他看了一眼机库外那些严阵以待的士兵，又看了看身边的“游隼”。
“我先把‘游隼’收回去。”
说着，他掏出手机，在屏幕上随意点了几下。
只见那架充满未来感的黑色战机，机身下方亮起一片柔和的蓝色光晕。
在一阵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机械运转声中，它庞大的机身竟无声无息地悬浮起来，然后平稳地、优雅地朝着来时的那个库房入口飞去。
整个过程流畅丝滑，充满了反重力的美感。
楚建章等人的眼角又是一阵狂跳。
这垂直起降能力，简直离谱到了极点！
很快，“游隼”消失在库房的黑暗中，厚重的金属门缓缓落下。
“楚长官，魏老师，这边请。”
谢明远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三人朝自己的实验室走去。
楚建章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
破旧的厂房，斑驳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机油与金属锈蚀混合的陈旧味道。
一切都显得那么简陋，那么不起眼。
他实在无法将这里，和刚才那架划时代的超级战机联系在一起。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楚建章心中感慨万千。
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明珠蒙尘无人知啊。
几人很快来到实验室门口。
推开门，里面的景象让楚建章又是一愣。
实验室不大，但此刻乱得像是被洗劫过。
各种文件资料、图纸散落一地，几个柜子大开着，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
一看就是被他的人仔细搜查过的结果。
谢明远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看向魏书尧。
“抱歉，魏老师，把您的实验室搞得这么乱。”
“嗨呀！说这个干什么！”
魏书尧却毫不在意地一挥手，像是赶走一只苍蝇。
他快步走进实验室，俯身捡起几张被踩脏的图纸，激动得手都在发抖。
“跟你的‘游隼’比起来，别说一个破实验室，就是把整个航空学院拆了重建都值！”
他的目光落在谢明远身上，充满了无法掩饰的骄傲与欣慰。
“好小子，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能上天的大惊喜啊！”
楚建章的目光，则被实验室角落里几个空空如也的货架牢牢吸住了。
他记得魏书尧之前提过，这个库房里存放着一批特殊的复合材料。
“魏教授。”
楚建章开口，声音有些紧。
“之前你说的那些材料，谢同学都用掉了？”
魏书尧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货架，点了点头，脸上是又心疼又兴奋的复杂表情。
“对，都用光了。”
他指着那些货架，对谢明远笑骂道。
“你小子也是真不客气，我攒了十几年的家底，让你一次性给掏空了。”
谢明远嘿嘿一笑。
“这不是情况紧急嘛。”
楚建章的眼睛微微眯起，一个关键到极点的信息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游隼”的机身材料，就是用的魏书尧库房里的那些？
他立刻追问。
“魏教授，能带我去看看那个库房吗？”
魏书尧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
“楚长官，不用看了。”
“就像我说的，已经空了，那小子用得是真干净，连片渣都没剩下。”
楚建章不死心，他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那批材料，总价值大概有多少？”
他太想知道了。
能制造出那种匪夷所思机身的材料，本身一定也价值连城吧？
这直接关系到“游隼”的制造成本，这是一个足以影响整个国家战略的至关重要的数据。
“价值啊……”
魏书尧被问住了，开始努力回忆。
他一个搞研究的，对钱向来没什么概念，采购都是走学校的账。
“我想想啊……那批材料是我这几年陆陆续续申请经费买的，时间跨度有点大。”
他皱着眉头，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
“具体的数字记不清了。”
“大概……一百多万吧？”
“嗯，肯定不到一百五十万。”
魏书尧给出了一个他自认为比较准确的估算。
话音落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楚建章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定格。
旁边的刘砚霖，嘴巴张大到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半天都合不拢。
一百……多万？
不到……一百五十万？
楚建章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边只剩下嗡嗡的鸣响，是不是自己常年指挥演习，出现了幻听？
他机械地、一帧一帧地转过头，用一种看外星人般的目光看着魏书尧，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谢明远。
一架性能全面碾压现役最顶级五代机，甚至展现出部分六代机特征，还他妈是ai自主驾驶的划时代战机。
一百多万？人民币？
这个数字，别说造一架先进战机，连给现役战机买个好点的航电吊舱都不够！
这成本，已经不是低到令人发指了。
这是在践踏全世界所有军工科学家的尊严！
楚建章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今天上午被“游隼”击碎之后，又被这个数字，狠狠地碾成了齑粉。